吃地瓜 文/山东 四面八方 ㈠ 今天周六,快十一点了,合上作业本的孙儿见我要去超市买菜:“我也要去!” 好突然,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得有两年了吧,孙儿就没主动提出过随我去超市。 要知道,孙儿小时候可没少跟我逛超市。那时为了让幼小的孙儿开眼界,长见识,带他去了很多的地方,几乎当时明水城区的所有景点、公园、超市逛了个遍。尤其是一到风雨天气,领孙儿进超市当属首选。 孙儿在长大,超市竟然这么多的“好好”,尝到了甜头。忽然有一天,我觉得苗头不对,担心惯“坏”了,于是又开始尽量不去超市,为此可没少跟孙子“斗智斗勇”! 这种日子,直到进小学以后才逐渐消停下来。不过,孙儿与我一起玩的时间也在变少,取而代之的是他那帮小伙伴们。 我多么想补救孙儿对我的“冷落”,试图用买吃的、喝的,引诱他随我去超市,可是得到的却是几个字:“你给我捎来吧!”唉,心里拔凉拔凉的! 孙子今天的要求,使我的神经兴奋起来,忙不迭地说“好的,好的!” 不过,的确突然,我还是在猜测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不便直问,以免引起误会再不去,便小心翼翼,在去超市路上边聊边打探。 很遗憾,路上的聊天内容离题甚远。 我们去的是离家最近的一家超市——东方冷库中医院店,营业店面规模不是很大,共三层:一层、二层和地下层,一层面朝马路。 本来三个层的面积一般大,老板太精明了,在一层把两头部分租赁出去,只留下中间部分用来接待顾客。顾客进门便是电动梯,分上下两路送往二楼和地下层。二楼安排服饰和床上用品。地下室油盐酱醋茶,果蔬和鸡鱼肉蛋。简言之:二楼“穿”的,地下“吃”的。 进门后我问孙儿:“你想去几楼?” “不是地下室吗?”孙儿不假思索。我暗暗想:看来这次不是为穿而来。 进了地下层,孙儿推上购物车,跟我身旁,又是挑选蔬菜,又是装袋过称,帐都结完了也没看出要买什么的迹象。 回到一层大厅快要出门时,孙儿不慌不忙,走到门内一侧的烤地瓜炉旁停住了脚步:“爷爷,买块烤地瓜吃行吗?” 我的孙子哎,我终于知道你来的目的了,嘻嘻!烤地瓜可是本店的一道特色,附近就此一家,每斤7元。 孙子先是挑选了两块烤地瓜,我急切的问:“这么大的两块能吃了吗?” “爷爷,我们每人一块呀!” “谢谢孙儿,不用给我买了,不稀罕的。” “爷爷,又甜又香的烤地瓜,你真不馋得慌?” “好孙子,你吃吧,怎么做的地瓜我也不馋。” “为什么呢,爷爷!” 是啊,为什么我就是不馋地瓜呢?回家的路上立马有了话题。
㈡ 或许老了吧,有些时候会情不自禁想些小时候的事情,联想起成长中学到和听到的历史知识,特别是奶奶和妈妈曾经讲过小时候如何如何,话题就从四岁(三周岁)开始。 那时候,我住的家院不小,东西长十八米,南北长二十三米。家院的东面还有个更大面积的园子,园里种些枣树、梨树,蓖麻和蔬菜等。 我家住的这个院里盖有大北屋、大东屋和小南屋,西侧是伙屋子。起初,我家住东屋,大奶奶住北屋。大奶奶的孙儿(当时我的理解是堂兄,后来得知其实是叔兄)比我大一岁。 我生下来就身体瘦弱,好像两岁了才会走路,四岁那年(1960年)开始遇上了自然灾害,几乎家家都吃不上饭,在我的记忆里,腿上没劲,走不了几步就会打软退,有时候跌倒了自己竟也爬不起来。 这年的每天从早到晚,妈妈和奶奶都是去队里干活,院子里只剩下我们哥弟俩。由于腿上无力,打软退,经常跌倒,闹不好掉胳膊掉腿,家里无人更麻烦,所以奶奶每次出门时,提着耳朵叮嘱不要乱跑。 期实,我根本不想跑动。我们哥弟俩天天只是忍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坐在自家的门口,透过眼前那个耷拉下的竹帘子缝隙,不是你我相望,就是一起看着院子里落来飞去的麻雀飞虫,偶也望见天空中翱翔的老鹰。 每到中午时分,奶奶一进门,我便急不可耐的看看奶奶是不是掏索衣服口袋。啊,看到了,今天又装来了几块地瓜干,接过来就往嘴里填,又甜又香,啃的嘴唇上都是白沫。 当然,奶奶的口袋也经常让我失望。 大概苦熬了三年之后吧,家里不再这般挨饿了,我才没了以地瓜干为糖的欲望。我们整个大家又进行了抓阄,奶奶住进了北屋。大奶奶住进了东屋,东屋又开门堵门,成了东大院的西屋。
㈢ 在我上小学的那些年,吃饭的主食是地瓜,辅以玉米和小麦。要知道,地瓜可是我们一年到两头的主口粮,玉米小麦只能盖屋打墙,逢年过节,接待亲朋的时候才能食用。 地瓜有多种吃法,可以煮着吃,也可以做成地瓜干,磨成地瓜面粉。 秋收以后,人们总是先选出哪些“四六块”的生地瓜储藏起来,再把大量的地瓜经过切片,日晒,装仓储藏。储藏的地瓜干装满进大囤,以备一年的慢慢需要。除此以外,还要取出一少部分生地瓜推去粉坊,换来粉皮、粉条,以便当作蔬菜,与大白菜一起炖汤,做饺子馅等。 地瓜干虽然可以馏着吃,可这么吃味道苦不说,吃起来累得牙疼。只有实在来不及推面时才这么吃。更多的则是先推成面,再蒸成窝窝头,贴锅饼子,有时也压和络吃。 从生地瓜到切片——晒干——运回家——储存——磨面——蒸成窝窝饼子,再到吃进肚,要经历好多程序,那个时候这些程序没有任何机器,都是靠人工完成的,非常不容易,人们便设法尽可能多储存些生地瓜使用。会过日子的家长,都是根据家里的人口状况,至少储存可以撑下整个冬天的数量。 后来,我有了大弟弟,母亲负责下地挣工分,奶奶负责家务。因为吃地瓜省时省工夫,奶奶每当吃饭时都是先人手分熟地瓜,小的一整块,大的半块。只能先吃完了地瓜以后才捞着吃窝窝头或者饼子。 在后来几年里,随着生活条件的慢慢好转,窝窝头的质量也慢慢的提高了。最初是纯正的地瓜面窝窝头,后来是按地瓜玉米二比一和面,再后来是地瓜玉米一比二和面。
㈣ 念初中了,我可以顶半个劳动力参加生产队劳动了。生产队长总会找出很多适合青少年的农活。如作物间苗、拔草、翻地头、放马、拾麦穗、拾棉花、打蜜、翻地瓜秧、跟犁、抗口袋等。还有一个更好地活——夜间看坡。 每年的秋收季节,学校总是要放两三周的秋假。地瓜收完一遍时不那么彻底,还有些长在较深或跑偏的地方,人们形象地叫做“跑地瓜”。跑地瓜数量相当可观,需要“复收”。 那个年代,几乎所有家庭将一年的所有收成:地瓜、高粱、玉米、小麦等加在一起,也不够本年吃的。所以,有的人只要瞅见了那个队里地瓜收完了,就千方百计来替你“复收”。这还了得,于是队里就在夜间安排几个人整夜守候。大人吗,白天够累的了,就安排假期里的青少年看护。大家都默认一个公理:是猫就避鼠,只要有人看着就行了。 又轮到我哥俩看坡了,吃过晚饭后,我穿一件旧棉袄,带上被窝,提个煤油灯来看坡了。 秋后的夜晚是很冷的,我们俩轮流睡觉,一个在外巡视,一个把被窝铺进卧铺里,身上的衣服根本不敢脱光,而是囫囵着躺下。身下铺草,身上盖紧棉被。每次都是被对方推醒,起来轮班,你睡上半夜,我睡下半夜。
早晨刚刚鱼肚白,我俩都要起来,开始自做早餐——烤地瓜。
我们先用铁锨挖个大半米见方的土坑,然后抱来一些干老草,用火柴引着,等底火足够了,再把晒个半干的地瓜秧连同老草裹绕在一起,加入火中,大火越烧越旺,映得我们两张小脸红扑扑的。待坑中的烟火富足以后,再把不大不小的地瓜放进去,尔后又是一阵大火,眼瞅着烟火满坑了,停止烧火,最后再加盖一层薄薄的土。
等过一刻钟头,朝霞升起,田野亮起来了。哥俩用木棍轻轻挑开浮土和烟草灰,取出烤熟的地瓜,喝着凉开水,就着咸菜,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那个烤地瓜呀,皮儿焦黄焦黄的,脆而不煳;瓤儿呢,有的品种蛋黄蛋黄的,也有粉红粉红的;有的绵软细腻,也有的坷垃面,吃在口里又甜又香。那些坷垃面有时吃着“够得”噎了一下,赶快喝下一口水冲冲。很快,我们水足饭饱,从地上爬起来,缕缕肚皮,打个舒身,两只手卷个喇叭,贴在嘴上,大声吆喝:“喔——好——喂,等——小——贼!”
很快,社员们在队长的带领下都来了,也干上农活了。
一晌过后,田间休息,几个二十多岁的大哥哥们朝我们烤地瓜的坑走去:“你两个小子又烤地瓜吃了,哼,让队长看见就‘毛细(教训)’你!”他们一边说着一遍扒拉出剩下的烤地瓜,很快吞进肚里。
吃完了,没有感谢,只有“恶狠狠”地几句话:“明天早上多烤点!”
㈤
孙儿听了我的故事,似懂非懂,最关心的当然是吃的问题。
“爷爷,抽空你也给我烤点原汁原味的地瓜行吗?”
“呵呵,孙儿你看:现在的城市里,不是水泥就是沥青,即使是绿地也栽满了花草树木,哪里还有允许你挖坑的地方?况且空气污染这么严重,烤地瓜会出现大量烧不透的黑烟,要想吃原汁原味的烤地瓜行不通了。”
孙儿想了想,“那么,等我们再进山的时候总可以了吧?”
我想了一想,还是给孙儿一个美好且浪漫的向往吧
“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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