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罗凤霜 于 2018-3-31 09:32 编辑
春来,携一树杏花开 文/罗凤霜
杏花,在我的记忆中一直停留在童年。因为那是许多有关父亲的记忆。 父亲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高高的鼻梁上常架一副石头眼镜,一撮黑黑的胡须,一本永远也读不完的书,似乎永久的定格在我记忆的长河。母亲说是因为我们几个孩子,父亲却变成一个喜欢种树的人。 以前家里生活拮据,没有钱买水果给我们孩子们吃,家里兄弟姐妹七八个,每当看见村里邻居家的果子成熟,姐妹们就会望眼欲穿,馋涎欲滴。一次,我高烧不退,几天没有食欲,忍不住酸甜果香诱惑的我,在哥哥姐妹们面前昝念起杏儿有多甜多酸多好吃的事,没想到,哥哥姐姐们因疼爱我,竟然趁村里搞耍杂技的空儿去偷摘邻居家的杏儿给我吃,由于邻居家的狗狂吠,哥哥却吓得不幸摔伤了脚骨。父亲当时难过的一边落泪,一边不得不放下他所有的尊严去给邻居赔礼道歉。更让父亲难为的是给哥哥接骨还去向朋友借了不少钱。从那时起父亲就变成了一个爱种树的人。 记忆里,我家的庭院前后种满了果树,春天来了,梨树、桃树、杏树、苹果树、海棠树、秋子树、枣树次第开放,罗家庄变成了花海。由于父亲总是在树下看书,我们在树下花海写作业、读书,受浓浓的书香浸染,大哥二哥都考上了大学和高中,我在全镇初三统考中也名列前茅。因此,在那七十年代,在这个世世代代一种庄稼为生的村里人眼中,我家就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就是几个来村里住队的干部也总是打趣的把我家庭院叫“书香花苑”。 记忆里,故乡那“书香花苑”的那一棵枝繁叶茂的杏树最让我难忘。每年春天,阳光和煦的时候,枝桠上就繁花似锦,你看那每个枝丫都开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花,那些花柔柔地,嫩嫩地,安静淡雅,清香怡人,父亲戴着眼镜,手捧一本古书的样子最让我思念,那时,他给我们讲《西游记》《隋唐演义》和《三国演义》中梁山好汉的故事,教给我们忠孝礼仪等道理。每当青果初起,我和一帮馋嘴的小伙伴们都会在树下眼巴巴地看着杏儿由青渐渐变黄,期盼着风能吹落几个果子……特别是杏儿熟了,父亲就笑眯眯地摘些杏儿让母亲送给邻居们一起分享丰收的喜悦,更期盼的是看着那一树黄澄澄的杏儿换回许多钱为我们姐妹交学费……那情那景,在我离开家乡的三十多年中,每每想起,都异常的清晰。我爱父亲,不仅仅是他为我们种下了许多的果树,让我们常有各种水果吃。更让喜爱父亲的理由是,他知识渊博,无所不懂,他就是一本我永也读不完的好书。 今年春天,妹妹相约回故乡的“书香花苑”看花赏景。一听杏花开了,我的心立刻就动了。 周末,我跟随妹妹和孩子们一路说笑,一路风尘,回故乡踏青。翻过酒奠梁,下至酒奠沟,公路的两旁,粉紫色的海棠,洁白的玉兰,还有鹅黄的迎春花,各种各样的花都烈烈地燃烧着,那么灼热,团团似火,似乎要把整个春天点燃。但这些,都不是我要的。我的心,早已留给了那梦中的一树杏花。 一下车,走进村庄,远远地,一片白进入了眼帘。我知道,这不是一颗杏树,自父亲去世后,哥哥在父亲坟地旁种了一大片杏树,每当看见那一片白色,父亲的样子似乎很远,如梦如幻;又似乎很近,仿佛很久就住在心里,我知道,梦中的“书香花苑”终于到了,哥哥种那些杏儿树一方面是增加家庭经济收入,更多的是对父亲的一种思念。 越走越近,风吹来的香开始浓烈起来,恍惚中有一种醉了的感觉,只觉得吸进来是香,呼出去的还是香,醉了,真的感觉是醉了,醉在眼前的这片无边无沿的洁白里,醉在那一缕缕浓浓郁郁的杏花香气中。 我们顺着园中小径走去,仿佛陷在一片望不到边缘没有尽头的花海里让我陶醉,不由地吟诵起南宋王安石的诗:“一陂春水绕花身,身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这使我更加的喜爱杏花的洁白,有一种出山野而不俗的感慨了!一抬头,万花在轻舞;一低头,数千花影在漂移。走着走着,我就有点迷糊,分不清是花在动,树在动,还是人在动;是花在笑,树在笑,还是人在笑;所有的这些美好,树的美好,花的美好,我都说不出任何的词语和诗句来赞美她,仿佛一切的美好都凝结在这里,凝结在心里。这些杏树,有的很年轻,两三年的光景,枝里叶里都透着一种新绿;有的久远,或是浸染了太多的光尘和风雨,那些苍老的树仿佛都有了灵气,加之父亲母亲就埋在这里,走到面前,我们突然就低语了,在那些枝枝桠桠的沧桑中静穆起来。我们在敬畏父亲母亲大人,静静的,我们近坟前,挂清,洒一杯薄酒,点一张黄纸,泪眼婆娑,都默不作声,可能是怕喧哗惊动了父亲母亲安息习惯的宁静,还是怕我们的莽撞吓走那些日月华光凝练的仙灵,我们,悄悄地来到,又悄悄地走过,没有一句过高的言语。唯有那白色的经幡在风中飘动,那一片灼灼燃烧洁白的杏花如白色的花海在起伏。 故乡,那一颗古老的杏树,那一片烈烈的杏花点燃的村庄是我永远的记忆,天天盼来年,年年盼春天。因为春来,携一树杏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