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合阳晓林 于 2018-4-1 10:28 编辑
母鸡会下蛋，公鸡会打鸣，天经地义。在我离开农村前，家里边还一直养着鸡。 记得我刚能端着饭碗自己扒拉着吃饭的那阵，最爱做的事就是躲过了大人把自己碗里的饭悄悄往地上撒一点，然后看着一群鸡如何争抢那几根面条或者几片菜叶。 一根面条被一只体格强壮的母鸡抢到了，叼在嘴里还顾不得吞咽，它便立刻调头，撅起肥胖的屁股狂奔着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后面的几只鸡回神，随即追赶。终于在院子的墙角角围着了它，你咕咕咕，它咕咕咕，几只鸡一阵跳上窜下的慌乱撕扯，也不知到底是哪一只鸡享用了胜利的果实。都不叫了，战斗也就结束了，没等我再合上笑哈哈的小嘴巴，一伙鸡又转到我的脚下了。这时，你再看，几只个头强壮的鸡一直保持着高度的机警，伸长脖子歪耷着脑袋，鸡眼儿盯着我的饭碗碗虎视眈眈，稍有不注意，就有要突然袭击的危险举动。 小时候家里养鸡，鸡蛋却不曾多吃，好不容易攒个一瓦罐罐鸡蛋，得先送到收购站完成那时代特有的“收购任务”，再有节余，就卖点补贴家用。记得那时候卖鸡蛋似乎都不上秤，看鸡蛋的大小，然后商量一块钱卖几个，比如八个或十个，要再过意不去，随手再送一个，买卖两家便都皆大欢喜。 家里养了多年的鸡，有过颜色变化和品种变化。白母鸡白公鸡或是花母鸡和花公鸡，不变的是五六只母鸡紧随一只公鸡便是亲亲的一家。喂鸡，挡鸡窝，收鸡蛋也算是那时的我帮大人分担的家务劳作。 我领略过母鸡下完蛋跳下鸡窝那几声骄傲和显摆叫声：“咯哒，咯哒，咯咯哒，咯咯哒……”声音很大，吵的整个村子都能听到。此刻。它那低矮的冠子越发潮红了，脚下的步子似乎还有些较弱和无力。站在墙头的公鸡听到了，赶紧落下来站在其身边，也跟着符合着“咯咯咯、咯哒，咯咯咯、咯哒……”貌似安慰着也象是在祝贺着。 我观察发现，凡领着一群母鸡的公鸡都特别的绅士，它不但享受着三宫六院的帝王生活，也努力维护者一家鸡的温饱与安全。 一只站在粪土的大公鸡，脚下的爪子优哉游哉地刨着身下的腐土。突然，它刨出了一只白生生肥胖的小虫子，可它并不会独自享受，你看它轻轻地叼在嘴里，又轻轻地放在脚下。它“咕咕，咕咕，咕咕”地先叫上了，一直在重复着叼起又放下的动作，这分明是在引诱嘛。终于，旁边有闻讯赶来的母鸡，当它探着脑袋从公鸡的脚下叼走了虫子一边去享用了。你再看那只骄傲的公鸡，挺直了爪子，扬起了脖子，眼睛里中充满了对美食的不屑，更有趾高气扬眺望远方的气度。我也不知道它是不是也有点饿，也很想吃那白胖胖的小虫子，那种强忍着嘴馋的无私精神，简直是鸡中的绅士。 那时候巷子里到处乱跑的鸡很多，假若有谁家的公鸡在它的妻妾身边献殷勤，它便会冲上前去一鸡当先。肉嘟嘟的大红鸡冠子高耸挺立着，油亮脖子上的每一根羽毛尽都撑开着，尾巴高高地翘着，一双翅膀半张半合亦如在摩拳擦掌着，已经惹火了的脑袋怒目裂眦，上上下下或左左右右摇摆着。倘若是有小猫小狗惊吓了母鸡，公鸡也会挺身而出，尽管是鸡蛋碰石头差距，但好胜的斗志绝不能丢，它一会舒展着翅膀踮起爪子伸长脖子使劲拍几拍，一会儿又撑起浑身的羽毛抖几抖。威风凛凛地再往前冲几冲试探对方的虚实而未必就是先下手为强。敌方若是真的不省事，免不了又是鸡飞狗上墙的热闹。鸡鸣狗叫争斗惊动了主人，扔几块土疙瘩呵斥：“唔噬，唔噬……”帮着自家的鸡赶走了挑衅者，嘴里又轻轻地“咕咕，咕咕”吆喝回自家的一群鸡免得被伤害。 在我们这片土地上，养鸡不单是为人们提供营养和美食，鸡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也包括一些民俗和民风。鸡，取其谐音“吉”乃吉利也。新人结婚，新郎去新娘家，迎娶新娘，抱一只大公鸡也算是“礼”。为逝者送葬也离不开鸡，当灵柩从家中抬出之时，得提一只公鸡拍打着让鸡惊叫做路引。灵柩落定，再把公鸡从棺材盖上抛空并穿过棺材，方为大吉。此名曰“惊魂鸡”或“引魂鸡”…… 前几年，村子里就剩下父亲还养着一群鸡，三五只母鸡和一只大红花公鸡。这只公鸡可谓风流倜怅俊美惊人，肉敦敦的鸡冠血红的通透，骨架健硕五大三粗，油亮的脖子五彩缤纷的翅膀，最抢眼的是尾巴翘起来的那五六根高挑的长羽，黑里藏着红，褐中暗带绿，嫣然一副花冠彩袍，金翎玉带装束的俊美武生。这只鸡也在村里夺尽了彩头，迎回来过几家的新妇，也送走两三位德高的乡贤。 一日回乡，站在庭院里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仔细思量，才知道回家老半天了压根没看到那只俊朗的大红公鸡在院子里晃悠。还是父亲说，几天前的一个晚上，眼瞅着公鸡跳上架了，可第二天没能走出鸡窝…… “那后来呢？”我问父亲。 “唉！临了死在鸡窝也算是寿终正寝了，后来我发现后就把它埋了，埋在咱家自留地里的那棵花椒树下。” 我先是吃了一惊，“唉！”地叹息了一声，再没了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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