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孟杨散文】祝福一座城(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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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073 | 回复13 | 2015-2-8 00:35: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红米饭 于 2015-2-8 10:57 编辑

       在人的生命历程中,沉淀着许许多多的记忆碎片,在为生计忙碌时,它会躲藏在记忆深处不露一点痕迹,一旦闲暇起来,这些记忆碎片会不经意地粘连成行,让你对过去对远方忍不住向往,产生想见到某个人或者看到某个景物的冲动,而且不能自已。
春节之前,因有了一个去吐鲁番办事的机会,这让我又一次打开记忆的闸阀,突然有了去托克逊一走的想法。于是在吐鲁番匆忙办完琐事之后,只身踏上去紧邻小城---托克逊的长路,行走在冬天的白杨河岸两岸上,在城市、村庄与历史的遗存中梳理自己的记忆。
《艾丁湖,上天遗落荒原的最后一滴泪水》
        极度缺水的东疆地区,托克逊无疑是最幸运的一个。这个幸运缘于有一条叫白杨河的河流穿城而过,滋养得这片土地殷实而又富足。
    发源于天山博格达峰南坡的一个叫天山大坂坡地的白杨河,直穿天山后沟峡谷,汇齐了天山深处那些大谷小沟中的娟娟溪流,一路奔腾而来,穿过托克逊县城,没入吐鲁番东南方位的艾丁湖,最后消失地无影无踪。
     因此,要揭开托克逊绿洲的面纱,不得不从处于白杨河河尾的艾丁湖启程。
     在吐鲁番办结事情,小憩一夜,于第二天清晨搭上一个叫艾合木提的维族兄弟的出租车,路过沙漠植物园,一路问询着来到恰特喀勒乡,再南行六公里,就看到了有湖水的艾丁湖。几亩见方的湖水被冰盖覆盖着,依稀能看见白杨河自西而来的痕迹。
     其实,艾丁湖是一个方圆200多平方公里的地理概念,由于吐鲁番盆地特殊的气候特征,蒸发量远远大于降水量,在很多年以前,艾丁湖就成了一个梦幻般的符号,只有沼泽和盐碱地,生长着柽柳、梭梭、红柳、芦苇等旱地植物,湖或者湖水,只能存在于这方土地上的人们的想象中。沿岸坐落着大大小小十多个村庄,生活在这些村庄的人们,依赖这片荒原谋取生活,繁衍生息。
     十八年前的1996年,天山南北恰逢多雨年份,由于上游博格达峰融雪的增多,白杨河流水突然涨潮,涌动而来的天山雪水,让艾丁湖一夜复活,水位恢复到100平方米左右。这对于吐鲁番盆地的人们来说,堪称一个历史性的事件。人们按奈不住激动的情愫,彼此奔走相告,甚至惊动了生活于库木塔格沙漠之滨的我,在一帮同事的怂恿鼓动下,三十多个人结伴搭乘了一辆骄子车去寻找梦幻般的艾丁湖。
    当年尽管由于路况太差,大轿子车无法行走到复活的湖水边沿,一行人只好怀了惋惜的心情无果而返,但大家对艾丁湖的牵念从那一天起就沉淀在心底,始终无法抹去。
     也正是1996年的那个雨季,触动了人们恢复艾丁湖的心思。此后的几年间,在吐鲁番地方政府的极力倡导下,白杨河上游的托克逊县采取开源节流的方式,将省下的水源无偿地送入到下游的艾丁湖区域,从而使艾丁湖湖盆的地下水位逐年恢复,一直到现在可看见的湖泊出现。虽然只有几亩方塘,但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呈现,让生活于斯的人们看到希望,让远行而来的旅人看到惊喜。
     艾丁湖已经成为吐鲁番市的一个重要的旅游景点,景区的管理者打开想象的翅膀,在有湖水的区域设置了世界陆地第二低点的标志,供远行而来的旅人丈量大地与天空的距离。
     当我站在低于海平面154米的陆地上,看到的不是汹涌澎湃的湖水,而是只有几亩方塘的冰盖,朝阳映照的艾丁湖更像上天遗落在吐鲁番盆地最底处的几滴眼泪,静静地躺倒在低于海平面的湖盆里,似乎想告诉人们一个千古不变的话题:大自然赋予人类赖以生存的最基本的物质是土地和水,人类在攫取自身需要的基本物质资源时,应该慎之又慎,更应该精打细算!
     
《一条河一座城一个人》
    从艾丁湖返回吐鲁番市,穿过一个叫艾丁湖乡的村庄,从名称上判断,远在几十公里之外的艾丁湖绿洲村落也在艾丁湖广袤范畴之内。
吐鲁番日报社的诗人支禄老师获知我要求托克逊的消息后,为了方便我在托克逊游走探寻,给我联系了他在托克逊的一个故交钱龙宁先生。
从吐鲁番到托克逊,六十公里的路程,马路两边长满了半身高的以柽柳为主的戈壁植被,看来这一程的植被保护得很好,因此上一路无虞,便和开车的维族兄弟艾合木提攀谈起来。
    艾合木提用不太熟练的汉语告诉我,他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开的车是妈妈的车,每天给妈妈交120元份子钱,然后挣多挣少就是他一家人的生活。他不止一次地强调,托克逊的人很好,很热情,每次去托克逊跑车问路,不管是哪个民族的朋友,都会很清楚地告诉你怎么走。艾合木提的这一介绍,让我对托克逊这片土地上的人突生温暖的感觉。
    人生天地间,善良诚信是至关重要的品质,人与人的交往,就应该坦陈相待,互帮互助。车还未到托克逊,就接到钱龙宁先生的两个问询电话,问我走到了哪里,并说他就在办公室等待我的到来,这让我的心变得更加温暖。
    与钱龙宁先生见面后,他很热情地带我去登记了住处,然后一起用午餐:托克逊拌面。托克逊拌面天下有名,凡到托克逊的人一定会先尝尝拌面的味道,总能带着满意的情怀离开。
    午饭之后,我向钱龙宁先生打听一个人:十八年前在托克逊县工作的一位姓黄的主任。我告诉钱龙宁,1996年的那个雨季,由于白杨河洪水泛滥成灾,冲垮了县城的北大桥和西大桥,把一个县城生生地切成两半,互相不能走动,给县城居民的生活、出行带来极大的不便。当时吐鲁番地区的各个厂矿企业,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全力以赴帮助托克逊人民走出灾难。当时,我和一个叫李能贤的同事,作为吐哈油田首批救灾物资的押运员,将两卡车救灾物资押送到托克逊,接受这批救灾物资的是一位姓黄的主任,这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托克逊人。物资交接完备后,黄主任说灾区再穷,也得请我们一行四人吃个午饭,当时吃的就是托克逊拌面。
     在我的记忆中,不光是拌面的味道好,还有洪水成灾后的惨状和河岸上人们的焦虑。此后,一去十八年,由于路途遥远,竟再没有登上过托克逊的土地。可这一刻,我着着实实站上了托克逊的土地,那十八年前的记忆碎片开始复活,竟很想能再见一面黄主任,就把找人的事委托给了钱龙宁先生。
到了下午,钱龙宁先生邀约我在新县城走走看看,我欣然前往。钱龙宁先生告诉我,那次洪灾之后,历届的县领导把白杨河治理当成重点工作,动员全县的人出钱出力,十年时间做了两件事:一是把白杨河流经县城的河岸打上防渗层,然后用石料把河岸砌得很结实;二是在白杨河两岸挖了两个人工湖,既美化了县城环境,同时也给洪水再次来临时有一个回旋的余地。挖湖多出的石沙,堆积成一座人工山,起名为九龙山,从此,托克逊县城有了一座眺望远方的山。
     看着人工湖、人工山和再也不会羁放不驯的白杨河,我从心里感叹:洪灾之后的十八年,托克逊人民无疑完成了一项愚公移山式的壮举,顺应了河水流淌的大势,平安了自己的生存环境,而且造福于后世子孙。
     而今的托克逊县城,已不见昔日的土坯房子,到处高楼大厦林立,马路宽敞,电影院、木卡姆广场、文化活动中心一应俱全,街道两旁装饰了彩灯,很有城市的味道。钱龙宁先生告诉我,春节临近,他正在组织县上的书法家给大家写春联,计划要将春联送到每家每户。
这就是生活,实实在在的生活,我从心中滋生出一种强烈的愿望,要把美好的祝福送给这方土地!
夜晚来临时,托克逊县城彩灯闪烁,行人攘攘,已经有了过年的喜庆味道。
     第二天与钱龙宁先生见面后,他告诉我,他利用晚上的时间问了十几个人,已经有了黄主任的线索。从克尔碱返回县城后,果然如期遇见了黄主任,他已是一个77岁高龄的老人,名叫黄水泉,当年任托克逊县经贸委主任。
     阔别十八年的萍水相逢之人相见,寒暄几句,心自释然,但记忆变得更加深刻。
            《红河谷,一个不见炊烟的村庄》
    在托克逊的第二天,钱龙宁先生约定去克尔碱看雅丹地貌、看溪水洄流、看怪石林、看水系图,还邀约了维吾尔族诗人托合提为我们开车。
    我们一路走走停停,都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叹服,更为先祖们留给后世的记忆所触动。曾经水系发达的克尔碱地区,山坡谷底草木茂盛,牛羊成群,但由于处于天山风口,大风不仅风干了河流、溪水和草坡,更风干了人类徙居的村庄。
    在托克逊县城通往克尔碱的路上,流淌着一条发源于盘切尔山的河流,因为盘切尔河两岸都是红色的岩石,因此,当地的人们称这里为红河谷。在红河谷一处宽阔的南岸上,坐落着一个不见炊烟的村庄,寂寞在冬天的风里,这让我很震撼!
    一个有着田地、树木和房屋的村庄,至少住过三户以上的人家。河水从村旁款款流过,隔河是很大一片树林,具备了人类生存的所有条件,但不见鸡鸣,不见牛羊,更没有袅袅漫起的炊烟。人去了哪里?为什么离开?我很疑惑地向同行的维吾尔族诗人托哈提探问,他告诉我一个让人五味杂陈的真像。
    这个村子原来住着九户人家,传承了七代人,但近年来一代一代的年轻人不愿意种地或者放牧,都去了繁华的城镇生活,村子只剩下了老人守望,时间慢慢过去,有些老人因为生老病死,离开了这个世界,还有三个老人,一到冬天,就去了生活条件好一些的城里,与孩子一起生活,天气转暖,就又回到这个村庄放牧或者做一些简单的耕作,孩子们逢到节假日也会回到村子看望老人并帮忙干一些农活。
    诗人托哈提所描述的,实际上是人类的一种半迁徙状况,这种迁徙不是因为战乱,也不是因为生活条件缺乏,而是因为有更繁华的远景在前面诱惑。我敢断言,过不了几年,这个曾经鸡犬相闻、炊烟升腾的村庄会淡出人们的视野,并渐渐被更多的人遗忘,这或许也是一种痛,一种生存方式选择上的痛,而且无法用语言叙述。
    在返回托克逊的路上,我有一次突发奇想,我告诉诗人托哈提,有机会我要重返托克逊,再来红河谷,在这个炊烟不能延续的村庄住些日子,哪怕是住一个晚上,也许能唤回心灵深处的某些记忆。
    在克尔碱的红河谷,我以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情,记录下了一个没有炊烟的村庄。
                                                                                   《尾   声》
     托克逊两天的匆匆之行,让久居戈壁深处的我见到了与艾丁湖息息相关的白杨河,看到了一座正在变得更美更安详的城市,见到了一个阔别十八年的故人,又结识了一群守望在托克逊这片热土上的艺术家,记忆下了红河谷那个不见炊烟的村庄。
     托克逊的人们,以一种超然的情怀,明确地提出要把托克逊建成戈壁深处的“幸福驿站”,这包含了这方土地上人们对远行而来的客人的欢迎程度,衷心祝愿他们好梦成真,能给远方而来的客人提供一个歇足打尖的温暖处所。我与钱龙宁先生和维吾尔族诗人托哈提相约,他们居在吐鲁番盆地西沿,我居吐鲁番盆地东沿,穿越180公里的戈壁、沙漠和绿洲,彼此互送祝福,相互珍重,更期待有朝一日,我们能重逢在某个地方,互诉衷肠。
     我也把真诚的祝福送给托克逊这座小城,送给生活于斯的所有的人们,不分民族,不分老幼,我祝愿他们远离灾难,永葆幸福!
           (2015年2月7日完稿于新疆鄯善库木塔格沙漠之滨)


补充内容 (2015-2-8 18:08):
版面始终没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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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禾禾个人认证 | 2015-2-8 00:45:0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继续跟随你的文字,领略那方广袤天地的风土人情……风光独特,人情春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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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孟杨 | 2015-2-8 01:02:37 | 显示全部楼层
蓝禾禾 发表于 2015-2-8 00:45
继续跟随你的文字,领略那方广袤天地的风土人情……风光独特,人情春暖……

谢谢蓝禾到访,祝福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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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涛个人认证 | 2015-2-8 07:50:43 | 显示全部楼层
汇齐了天山深处那些大谷小沟中的娟娟(涓涓)溪流,一路奔腾而来,穿过托克逊县城,没入吐鲁番东南方位的艾丁湖,最后消失地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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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孟杨 | 2015-2-8 09:06:23 | 显示全部楼层
运涛 发表于 2015-2-8 07:50
汇齐了天山深处那些大谷小沟中的娟娟(涓涓)溪流,一路奔腾而来,穿过托克逊县城,没入吐鲁番东南方位的艾 ...

谢谢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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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飞过 | 2015-2-8 10:26:31 | 显示全部楼层
欣赏了!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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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读孟杨兄精品佳作,厚重悠远,心向往之{:soso_e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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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学习,天天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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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莺飞过 | 2015-2-8 11:40:53 | 显示全部楼层
红河谷,一个不见炊烟的村庄,读完后,我心里很沉重!感谢孟杨的一支笔,让我对外面的世界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精华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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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孟杨 | 2015-2-8 14:06:33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济白水老师,文章有些长,昨天不会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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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孟杨 | 2015-2-8 14:11:45 | 显示全部楼层
红米饭 发表于 2015-2-8 10:58
又读孟杨兄精品佳作,厚重悠远,心向往之

这几天去了一趟托克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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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孟杨 | 2015-2-8 14:12:29 | 显示全部楼层
夜莺飞过 发表于 2015-2-8 11:40
红河谷,一个不见炊烟的村庄,读完后,我心里很沉重!感谢孟杨的一支笔,让我对外面的世界有了一个直观的认 ...

谢谢夜莺,出门逛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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