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盈长篇历史小说《白水东流去》

                                                                                            （五）彭衙相聚



          三怪要结婚了，日子是八月三十。 娶的是史官村画匠的女儿。 这事很快在亲戚朋友，周围的村子传开了。
    二怪把本家的几个主要兄弟，衙石的百录也请来，一来大家一起商量，安排执事人，想把三怪的婚事办的体面一点。二来趁着过喜事的机会，大家也坐在一起沟通一下感情，也有利于家庭团结。媳妇做了几碟小菜，再炒了两大碗肉，老弟兄们就这样坐在一起聊着天，说着正事，经过大家商量决定，捡粮磨面的事，交给那些媳妇们，杀猪宰羊的事交给几个后生， 葙封由村里的富贵和拴牢负责。帮忙的村里一户叫一个人，全权交给富贵拴牢安排。百录当家长，到时和大怪一起负责招呼接待亲朋和嘉宾。
    百录回到家里，心想，这事得和赵九通一下气，这是个机会，趁着三怪办喜事，这赵九去贺喜，二怪是人前人，又爱体面，有手不打上门客的道理还是懂的，这样两家的事体体面面解决，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天早上，百录在沟干完活，百录媳妇在沟小窑里做了点饭。吃完饭，对媳妇说，你先歇着，我上纵目有点事，一会就回来了。然后顺着小路上了纵目，他向上次来纵目时赵九修建的地方走去，打远就看见又高又大的红门，两边两尊一人多高的石狮子。走近门口，两边站着两个家丁，正要进去，就听见那人问：“干什么？找谁？”
       “我找赵九，我是衙石的。”
        一个家丁进去了。
       不一会，就见赵九出来了，赵子健一看见百录就快步迎出来：“不知大哥来到，有失远迎啊，我一听说是衙石的就想到是你，赶紧出来迎接，快快请进！”
        百录跟着赵子健向进走，大门里面是个照壁，过了照壁，院子很大，两边是用砖花墙磊的花园，花园两边是两栋瓦房，雕梁画栋，十分美观。往前再走是一堵花墙，中间是圆门。过了圆门，两边又是两栋瓦房，门窗全是木雕花纹，正房是两层楼房，精美程度无以伦比。百录想，我哪里见过这样的楼房啊，真是开了眼界了。
       赵子健把百录领到正房，室内布置的很高雅，正堂上挂着几幅字，写的什么百录一个也不认识。就问，你会做学问？
        这几年在外面学了一些，也认识了不少。不过，还差的很远。
       他沏了一杯茶，又递上一根香烟。随后让厨房做了几个菜，拿了上好的杜康酒，“来，咱两今天好好品尝品尝这杜康酒。”
赵九斟满了酒，两人碰了杯，然后一起喝下。
“好酒，好酒！这杜康也算咱白水一圣咧。”百录喝着连连称赞。
“是啊，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干！”赵九满脸红光的说。
两人边喝边聊。百录把三怪结婚的事给赵子健说了，赵子健说，“我明白了，到了那天我就去庆贺，到时需要你打圆场。”
百录说，“好，就这么定了。”
        
        
       结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大怪也回来了。
      二十九这天，七姑姑八姨姨来了不少客人。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迎客的迎客、上礼的上礼，厨房在忙活，端盘子的，守桌子的，各干其事。客人们吃饭的吃饭，聊天的聊天，整个院子忙而不乱。
       二怪正拿着酒壶在席间给客人们斟酒，百录正在招呼亲戚，就听见有人喊，来客人了！话音刚落，就见两匹马停在门前，从马上下来两个人，提着礼品往里走。百录一看知道是纵目的人来了，急忙上前迎接，把客人招呼进来，吩咐倒茶，和那两个人坐下，说，我是百录，有什么话给我说。
       我们主家给你带话，说他今天有事不能来，让我们把礼品带来。说着呈出礼品。百录一看，一百两银子，两匹绸缎。“你们主家真是体面啊！”随后就喊：“上礼！”
       上完礼，那两个人又说，“我们主人还说，如果这边需要什么，他会全力相助的。”
     “ 好，谢谢你们主家。”百录说着，把两个人安排入席，然后把二怪叫到旁边说，“这是纵目赵子健的人来贺喜的，以前的事我看都过去了。再说了，老九也不是故意的，那只是一个意外，不就是一匹马嘛，依我看人家是诚心诚意的，我们就‘有手不打上门客’了，你看如何？”
      二怪一听是赵子健，先是感到惊奇，心想赵子健怎么会来贺喜？接着感到心里不是个滋味。他想起他的那匹枣红马，还有弟弟的命差点搭上，他自己倒好，一走了之。以前，一提赵子健就来气。可这会人天人地，又是大喜日子，这百录又把人家的礼收了，退了吧，人家又会说我这个人不懂道理，再说人家赵子健的势力又那么大，和他僵持下去也没什么好处，收吧，又感到很窝囊，这弄哈这啥锤子事嘛。左思右想不对劲。唉！
      
     “人家今天的哪份厚礼就足够说明是很诚心诚意。”百录说，“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有句话叫‘大人不计小人过’再说了，事情都过去那长时间了，他现在势力那么大，你又能拿他怎么样？他能来，就说明人家已经低头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想怎么样？”
         二怪想，百录说的也有道理，这人嘛，不能太叫真，有时就得糊涂点，再说，百录在这里说了这么多话，也得给他点面子。想着想着就开窍了。随即说，“行，没啥说的，就按你说的办，我心里没什么。再说，时间久了，事都过去了，今天也是大喜日子，他能来，我就欢迎。看在你的脸上，我原谅他了。”随后再强调说，“我可是看你的面子的。”
      “还是大哥通情达理，我很敬佩你，你的威望在咱彭衙村会更高的。”
      百录越说二怪越高兴。又说，“我这人一辈子很宽宏大量，能容人处就容人，有啥大不了的。”
    “ 这就好，我就放心了。”百录说完两个人起身走到席间，二怪手举酒杯，走到纵目客人跟前，说，来，我二怪敬两位客人。
       两位客人站起身，互相碰杯，一饮而尽。
       “ 你主人赵大人怎么没来？”二怪问。
        “我主人说了，他今天有点事，明天会来的。”
       “ 好，回去给你主人说，礼到了，人可不能不到，明天是正事，他可一定要来，不来，就是看不起我张某了。”二怪笑着说道。
        “那是，那是。”
       “一点薄酒薄席，你们俩就别客气，吃好喝好，招呼不周的请谅解。”二怪又说。
      “ 你太客气了，回去一定转告我们主人。”
        吃完饭，两人告辞。
        
        明天娶媳妇，今晚就是一个不眠之夜。
        虽是八月，天气已经很冷。 大怪很久没回来，今天终于回来了。同村的，本家的同龄人，就坐在一起，中间围着一个木炭火盆，上面架着水壶，烧着开水。他们吸着旱烟喝着茶，聊着天。从天上说到地上，又从地上说到天上。那些七姑姑八姨姨又坐在一起叙家常。 厨房里的火正旺，厨子正在忙着准备明天的酒席。还有一群在院子里烧着一个大树根，围在一圈打板、敲锣、拉胡胡吼着秦腔戏。三怪和他那一帮子在新房里热闹，也叫暖房。只有二怪在院子周围转来转去，查看动静。他在马房院、磨坊、场窑都安排了人把守，他还是不放心。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迎亲的马和毛驴都喂饱了。按一席饭标准坐八个人，迎亲通常去七个人，给主人留一个席位。现在只有四头毛驴，一匹马。一切准备就绪，就是少了一头牲畜，总不能去一头牛吧。
         六个就六个，六六大顺。二怪说。
         就在这时赵九来了，骑着一匹枣红马。百录说，“这多好，真是雪中送炭。赵九，你的马就用了。”
赵九说，“行行行，随便用。”
    “ 你的枪法可真准啊，险些要了我的命！”三怪一看见赵九就笑着在他肩膀拍了一下说。
      “ 你也够狠，让我背井离乡许多年。”赵九笑着说。
       百录说，“好好好，扯平了，不打不相识。”随后几个人哈哈哈大笑。
     迎亲的人体体面面的走了。三怪骑着一匹枣红马，头戴黑色礼帽，穿着青色长袍，胸前披着搭红，其余六个傧相也打扮的神气十足，马和毛驴红红绿绿的响着串铃，在鞭炮声中出了村。门前看热闹的人在议论，“财东家就是不一样，我娃结婚才一头驴，还是借来的。”
      
       二怪赶忙招呼赵九，少不了一阵客套话。赵九又见过大怪，两人说的很投机。
        
      日头快到中天的时候，迎亲的人回来了。婚礼由三怪的姐夫主持，按照习俗，新郎新娘要换花，花换完之后，是介绍人讲话，介绍人说，免了吧，我也不会说话，只说一句，就是：祝两个娃百年和好，早生贵子。一阵掌声和喊声之后是家长讲话 。
百录说，“今天是我兄弟三怪新婚的大喜日子，在这里，作为家长，对各位来宾，亲朋好友，邻居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和最诚心的感谢，祝各位亲朋好友日子过的好，心情好，身体好。我也祝愿三怪和他媳妇百年和好，白头到老。”                                         
     一阵掌声之后主持人说，“下面由来宾赵子健讲话。”
      赵子健走到前面，先鞠了一躬，围观的人群已经哗然，有人议论，那是纵目的赵大人。“我是赵子健，纵目人，看来一些人认识我。今天能参加三怪的婚礼，我感到十分的荣幸，彭衙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这里全靠了寒崇寺的佛爷保佑，才能风调雨顺，村民安康，大家说我说的对不对？”
       众人齐喊：“对！”
       “我赵某这几年在外能平安顺利，全是寒崇寺佛爷的保佑，人要知恩图报，所以，我决定，明年春天翻修寒崇寺。希望能得到大家的支持和帮助。”一阵掌声过后，赵九又说，“我要翻修寒崇寺，让寒崇寺的佛爷保佑大家平平安安，保佑三怪和他媳妇平平安安，早生贵子，白头到老。”
       又是一阵掌声。
       大怪说，我支持，我会捐钱支助的。二怪也说，好事，我支持。百录也说，我也支持，我也捐钱。有几个村民说，我捐粮食。还有人说，我出力，我干活。
        赵九说，“感谢大家的支持，到时大家齐心协力我们一起把寒崇寺翻修一新。
         一阵掌声之后，新郎新娘拜天地，入洞房。                 

       吃饭的时候，几个爱热闹的在那边吼秦腔，三怪，大怪在席间给客人们斟酒问好。
        新房里，几个小丫头在给新娘端着胭脂、香粉、针线之类的东西，然后讨一条花手帕。一个小女子端来一盆洗脸水，新娘就用手指在水里蘸一下，然后，给她一条花手帕。有端油的、端米的、想着法子端东西，就为了讨一条花手绢高兴高兴。

         吃完饭，客人走的不多了。二怪留下了赵九、百录、还有村里几个执事人，吩咐厨子做了一席酒菜，几个人坐在一起喝着酒。三怪说，“赵大人，咱们是不打不相识，我很敬佩你的为人，你说要翻修寒崇寺，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为大家造福，我第一个赞成。”
百录也说，“你说这话我很赞成，赵九确实是个有良心的人，我也大力支持，盖房的芦苇席我包了。”
赵九说，“今天能坐在一起，也算是种缘分。”
百录说，“好，把杯子举起来，我们为缘分干杯。”大家都站起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大怪说，“大家别客气，吃菜吃菜。”然后对赵九说，“你维修寒崇寺，我全力支持，什么时候动工，给二怪说一声，只要能帮的上忙，我会尽全力的。”
     “谢谢各位信任与支持，回头我找一个阴阳先生算个好日子，开过年，天气转暖就动工。”他把酒给各位满上，说，“我借花献佛，敬各位一杯。”然后起身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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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其自然 发表于 2015-4-7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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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盈 发表于 2015-4-7 2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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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衙石沟艳遇
                                                            

         
        百录喝完酒，从彭衙醉醺醺的往回走。正走着不知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在额头，只感到头部火冒金星，剧烈的疼痛让他猛然间清醒了许多。抬头定神一看，我的妈妈，怎么碰到扶蒙城墙上了。不由得心里一阵懊恼，狠狠的用脚蹬了一下城墙，然后顺着城墙向北走。他用手捂着头部碰撞的部位，轻轻的揉了揉，又把手放到眼前仔细看看是否出血，天色灰暗，他看不清楚。走了不远，向左拐了一个弯，就到了沟楞上。此时，他感到脚底下轻轻的，就靠着城墙底坐下歇了一会，等感觉好一点，他起来，从路边找了一根木棍拄着，慢慢的顺着小路下了沟。一阵阵瑟瑟的北风吹过，两边的荒草晃动着。凄寒的天空已经有几个星星在闪烁，那些树木影影绰绰。他吸了一口气，脑子里顿时清醒了不少。此时，打起精神，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到了沟底，不小心踩在料角石上，料石一滚，他就势跌了个股子蹲，屁股好像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半晌才爬起来，走到溪水边，他坐在一块石头上，吸了一锅烟，又用手捧着喝了几口水，打了个嗝，接着开始上坡。大约一根香的工夫，上到坡顶，感觉腿软，又坐下歇了会。天麻麻黑的时候，他进了村。离井台不远就看见一个人影，扛着耙子一拐一拐走向他家门口。他急忙停住脚步，躲在一棵树后面。只听见那人在喊，“百录，日你妈，你出来！”
    百录一听， 是麻子福堂，感到很惊奇，要是往常他是按捺不住的，非上去和他干一场——什么东西？敢到我家门口撒野！我百录再老好也不至于让人这样欺负吧。但此刻，他没有，他想起和翠兰的那点事。他回来了？寻我事？他想，这今天是咋了，倒霉事一个接一个，都让我给遇上了。
     又见福堂在叫骂，同时两条腿腾空跳起，又同时落下，和地面接触时发出“咚咚”的响声，“百录，你出来，你狗日的出来！”他一边跳着一边骂着。
      百录想，翠兰不会给他说那事吧？这上前和他咋说呢，弄不好打起来就不好收拾了，不行，我得找个人。找谁呢？百录想起了百银哥，百银哥平时说话有板有眼，心底好，在村里还算德高望重，村里不管是谁，遇到大事小事都找百银哥。这事情还是让百银哥出面调解好一些。对，就找百银哥。
       他急急忙忙走到百银家，只见桌子上点着个小油灯，黄豆颗般大小的灯焰一闪一闪的随时都会被微弱气息带走。屋子里很暗，百银媳妇在炕上纺线，两只手一晃一晃的就像在黑暗中展翅的蝙蝠，她的脸背着微弱的灯光，也看不清她的眉眼，纺花车子在她的摇动下拼命的呜呜的叫着。百银正低着头在地上编席，芦苇条子在他的手中上下飞舞。百录走进屋里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他二大，你来哩？”百银媳妇看着百录道，两只手依然没有停下。
“嗯”百录应了一声，看着百银道，“百银哥，你出来，我有事和你说。”
      “ 啥事嘛，还神神秘秘的。”百银媳妇笑着说。
       “你先出来，我有急事。”
       他把百银叫到院子里低声说，“百银哥，福堂寻我事哩。我刚从彭衙回来，你去看他要咋，别叫他在门前胡吱哇，天大的事我担，你先去说。”
      “他寻你啥事？吃饱了撑的？”百银看着百录道。
     “ 我也不知道，在我家门前扛着个耙子，又是喊又是骂。”
      “行，我去看看。”
      百银走到井台，见福堂还在叫骂，已经围了几个人了，百银走上前去说，“咋哩，福堂？发啥凶哩，嗯？看你那怂样子，就像谁把你婆娘睡了一样。有话好说嘛。其他人都散了、都散了，回去吧，有啥看的。”
其他人几个看热闹的人都走了。百银走到福堂跟前说，“福堂，骂啥哩，多大的事？”
      “ 我找百录狗日的算帐哩！”福堂气汹汹的说。
       “百录就没在家呣，今早天没明就到彭衙去了。”百银说。
     “ 你甭管，这是我和百录的事，我在这等他百录回来，看我不把他百录失塌到这才怪呢。”
      “ 你看你这人，多大的事嘛，你是灵人呣，有话好说嘛，又喊又骂的像回事吗，嗯？”
     “ 我骂哩，我还想放他家的墙呢，看我不把他的门给他挖了。狗日的，哈怂。我等他回来，跟他放不下。”
       “消消气、消消气，别骂啦，给我说说，咋哩？”
      “ 唉！羞先人哩，这家丑不外扬，没法给人说，我走了快一年哩，我家翠兰要生娃哩。”
      “这好啊，生个娃还不是好事？”
      “啥好事？那娃是百录的。真是气死我了。”福堂说着把头扭到一边。
      “啊？不会吧，百录不是那种人，你那婆娘胡说吧？”
       “不会错的，这事能胡说？”
    听了福堂的话百银感到很震惊，他想，怎么会有这种事情？百录老实本分，翠兰也是足不出户，这两个人怎么想都不会到一堆，怎么就有了这种事情？百思不得其解。此刻，他想，不管有没有这事，眼下必须把福堂劝回去，总不能让他在这里叫个没完没了，回头再问百录不就清楚了。于是，对福堂说：“ 你这就更不对了，你都知道家丑不外扬，这种事还在这里张扬，不怕人家笑话？我回头把百录问一哈，看他咋说。你也不要在这里闹事，衙石村就这几家人，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 反正这事我跟他百录放不下。”
    “ 你说，你找百录想有个啥结果？再说，你就是和百录真的打起来，也不一定就能打得过。百录腿长，你的腿短；百录个高，你的个低；百录的身体多好啊，你又瘦又小，那是百录的对手？百录在村里有求必应，谁都愿意帮，人缘多好，真打起来，恐怕众人帮的不是你。我给你找百录。天大的事我担着，人常说，有说倒的江山，没有打倒的社稷，你在这里拿个耙子又是喊又是叫，能解决事吗？不怕邻家看笑话？”
“我啥都不要，就要百录一条腿！”
“你说这是话吗？给你说了半天就跟没说似的，你要是聪明人就听我一句劝，啥都不说，回去，这事我知道了，我把百录见一哈，回头咱再说，你说行不？”
      “ 嗯，也行，你给他百录说，我跟他放不下。”
      “ 你看你这人，不是说了，有我哩，咋不明白？”
      “ 你可别偏心，你偏心我就不要你说，我还和他闹。”
      “ 你这人，不相信我？偏人事说不成。我总得把百录见一哈，对不？我也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如果他百录真的做过亏心事，我也不能饶过他的，但话翻回来，你也不能无理取闹，你若不相信我，我也就不管了，大不了你和百录闹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又有什么好处，对不？如果相信我，那就回去，别在这里惹人笑话。”
      “ 行，这事你就看着办。”

      百银看着福堂回去了，这才回家。走到家里，看了百录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拿着旱烟锅只是不停的吸烟。那烟斗一明一闪的照着百银那核桃皮一般阴冷的脸。
      百录看百银一句话不说，知道福堂是为什么事来的，这也是他预料中的事，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现在不说尿床了，就说晒毡吧。
     于是，对百银说，“ 百银哥，我知道福堂为啥来的，我不会为难你的，我百录敢做敢当，这事你只管去说，他福堂画什么圈我百录只管往里钻。”
     “ 这么说，那事是真的了。”
      “是真的，责任我承担。”
     “ 也难怪福堂在门前蹦多高的。问题是翠兰现在要生娃了，福堂真是受不了这个。这事你也能担？”
     “ 你说啥？翠兰要生娃了？这事她一直就没给我说。这个娃要真是我的，福堂不要我要，百银哥，拜托你了，反正我跟前没个娃，屋里现在几年了也没有个动静。”
       “话我能说，你放心。我就想不通，你咋和翠兰能到一堆。”
      “ 也不能全怪我，也不能全怪翠兰。”百录说。
      “哦？难道怪了我不成？”百银瞪了百录一眼道。
     百录说，“ 你听我说，是这么回事。”
                       

    那是桃花烂漫的时节。也就是赵九到衙石沟看望百录的第七天。实际上，是百录到纵目探赵九的虚实的第三天。 那天下了一场小雨，地上很湿润，百录拿了一把锄头锄完韭菜，便到那个沟圈里想找点野蘑菇啦、地软之类的东西。沟圈里有很多杏树，杏花早已不见了踪影，杏树叶子已经展开，在微风中飒飒作响。有两树桃花开的正艳，粉红色花瓣上晶莹欲滴的露水闪着亮光。树下全是荒草。百录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四下里寻找。正好看见一片湿漉漉的地软又大又多，于是蹲下身子，小心的捡着，捡了一会，感觉想大便，起身向东走到老墙底下蹲在那里用尽全身力气完成他的大事。
      

        过了年，福堂家的粮食就不多了。除了窑里的两蓝红薯，就剩下老瓮底子二斗玉米了。福堂整天吹胡子瞪眼，不是打婆娘就是摔罐子。正月拜年时一个亲戚介绍到石头去给人当长工，过了正月十五就走了。
        福堂的媳妇叫翠兰，长得很俊俏，却从没得到福堂一口好气。自福堂走后，虽然说感觉很清静，总在无边的寂寞中度日。
      时下已是三月，常言道，正月的汉子二月的猫，三月的婆娘满地跑。女人到了三月，就像干涸的土地需要浇灌，就像麦苗需要雨露，就像花儿需要阳光，她们渴望激情，需要被爱。然而，此时的女人就像桃花盛开，分外娇艳。
     下了两天雨，她磨了一斗玉米面，这天，雨停了，太阳还躲在云里，她感觉很困，却又不想待在家里，总感觉心慌意乱，就提着小篮子去沟洼拾地软。
      
       百录正使劲拉着，忽然听见“啊”的一声，接着是“呼哩倒腾”的声音，有人跳沟了。只见沟洼上一阵尘土飞扬，从半沟洼上掉下一个人。百录正好拉到一半，屎憋在屁股门口上不得上，下不得下。仔细一听，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是摔死了吧？他一急，用尽最大的力气把那一截拉出来，屁股都没来得及擦，提着裤子就跑了过去。
       到了跟前，只见那人像蜗牛一样卷缩在那里，头朝下一动不动。百录赶紧走上去轻轻扶起，一看，原来是福堂媳妇翠兰，脸被枣刺划破了，人已经没气了，他急忙掐住她的人中，慢慢地她醒了。他问，“醒来了，咋样？没事吧？”
翠兰睁开眼睛，看着百录，没有说话，眼泪流了出来。
百录说，“别哭，别哭，没事了，没事了，啥想不开，咋跳沟？咋这瓜呢？”
      “ 我不是跳沟，我在半沟洼拾地软呢，不小心给掉下来了。”
       “ 唉，差点，你看你刚才很吓人的，跟前要没人那就毕咧。咋样，慢慢起，看能不能起来。”
       百录扶着翠兰，翠兰想起身，腿软，没有起来。百录说，“福堂不是出门了吗？”
      “ 嗯，过了正月十五就走了。”
     “ 那咋办？你先在这，我去叫人。”
      翠兰一把拉住百录不让他走，说 ，“我一个人不敢在这里。”
      “ 那我背你回去，来。”
      百录坐下，翠兰趴到百录背上，百录两手抓住翠兰，站了起来，谁知一起身，大裆裤子顺着两腿掉到地上，他又赶忙蹲下身子，放下翠兰，慌忙把裤子提起，说，“见笑了，刚才正解手，看见有人掉下来，太急了，没顾上。”
       正说着，又感觉想大便，对翠兰说，“你稍等一会，我再去那边一下，马上就来。”说着一路小跑转了个弯，拐到一个沟渠。这一回，他彻底拉完了，感到很舒服，他拴好裤带，拍掉身上的尘土。当他走过来时，看见翠兰已经站在那里了，很惊喜，忙问，“你没事了？”
        “我没事了，我能立起来了。”
        “走，到我那窑里喝点水，歇一会，我再送你回去。”
        “嗯。”翠兰刚走了一步差点趔倒，百录很快伸手扶住。
       “ 还是我来背你吧。”百录看她走路很艰难，一拐一瘸的。
        他把她背到窑里，放在炕上。他说，“坐好，我给你弄些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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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山 发表于 2015-6-12 1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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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一直登陆不上，所以隔了很长时间。

久闻张盈作巨篇，今日终见面世，实乃三生有幸。一开篇便是气势恢弘，引人入胜。期待更多精彩。，

清浅 发表于 2015-6-12 22:45
久闻张盈作巨篇，今日终见面世，实乃三生有幸。一开篇便是气势恢弘，引人入胜。期待更多精彩。，

谢谢蒋老师欣赏！祝好！

徐玉虎 发表于 2015-6-13 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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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主编！

                                                                                                （ 七）故里情深

      

    赵九从彭衙回来以后，他对修复寒崇寺有了更大的信心。和三怪那件事情的圆满解决，让他感觉很轻松。同时，又有了大怪、二怪的支持和百录的帮助，使他感到很欣慰。下一步就是筹备工作了，物资方面得提早准备，他把这些事情全部交给手下的人去筹办。至于人力，到时从澄城县那边找，这个不会是大问题。
       眼下他急于要办的是迎娶凤儿。
       那天，他带着两个随从，骑着枣红马进了村，含泪围着村子绕了三圈。 当他走进家门的时候，母亲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他，他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母亲先是泪流满面，接着激动的说：“我娃回来了，我娃回来了！”母子拥抱在一起，儿子抚慰着母亲颤栗的肩膀，母亲抬起头，慈祥的看着儿子，眼含泪水笑着说：“妈去做饭，妈去做饭。”
       父亲看着儿子高兴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群孩子围着三匹马欢呼跳跃着，随后一齐涌进家里，好奇的看着陌生的来客。赵九拿出栗子、糖果散给他们，他们跳着喊着又跑了出去继续围观大红马。
       听说赵九回来了，村里的兄弟们，大叔大婶们都来了。
      赵春喜乐的合不拢嘴，忙着招呼倒水沏茶，赵九拿出糖果、栗子、香烟招呼大家。村里人都感到稀奇，都没见过栗子，更没见过香烟。
      “ 这东西好的很，一股香味。”斜对门的大叔吸了一口香烟，高兴地说，“打小我就看九娃是个有出息人，你看咋样？我说的没错吧？”
      “ 这娃当啥官了？几年不见这么出息，骑了那美个大红马，还带两个保镖。”
        “至少也是个团长什么的，春喜哥把香烧到庙了，这会该享福了。”
          “谁叫你年年不到庙上去，和我一样，把香都烧到粪堆上了。”村西头的大妈笑着说。
          “这不是烧香不烧香的问题，是咱喔陵里就没出哈弯弯柏树。”
         春喜说，“官再大在大家面前也是孩子，在村里就不是官。”
       就在这时，凤儿的父亲有才进来了。赵九急忙迎了出去，“大叔来了，快快请进！”
      “今天回来的？”
        “是的，大叔。”
         “你大你妈可没少为你操心啊，这么多年了天天都在盼你、想你。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可以放心了。好！好！。”
       赵九把烟递给凤儿父亲，说，“大叔吃这个。”随即给他把烟点上。
       “ 嗯，好！就是好。香！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 不香能叫香烟吗？”隔壁的姨姨笑着说。
        赵春喜递上一杯茶，说，“坐下喝水喝水。”
        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很久了，才渐渐的散去。
      
       有才嘴上扎着香烟回到家里，有才媳妇问，“啥东西？”
有才说，“香烟么，你没见过？我也没见过。刚从春喜家回来，九娃回来了，骑着大红马，带着两个保镖，看那阵势，当大官了。这是九娃给我发的烟。你看这东西，也不知人家是咋做的，卷的这么光，这么齐，真能！”
       凤儿在里屋听父亲说话，也出来了，就问，“大，你说九娃回来哩，真的？”
       “真的。我刚从他家回来。”
       听父亲这么一说，凤儿的两行眼泪流下来了。随即跑回里屋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娃咋哩？

      家里人走完了，赵九问母亲，“不知道凤儿还好不？”
母亲说，“凤儿都卖到石锁了，只是还没有结婚。”
         吃完饭，赵九拿了一条香烟，一瓶上好的杜康酒，带了些银子直接去了凤儿家里。
       “大叔，这是孝敬您的。”说着把酒和香烟放在堂前的桌子上。
       有才一看，忙说，“拿这些东西干啥，太见外了，来坐坐就对咧，留着给你大。”说话的时候，顺手把香烟和酒放在了柜子里。
      “ 我大有呢，这是特意给你的，还有这五十两银子，你也收下，我这么多年不在家，我妈说，你给我家也帮过不少忙，你看着我长大，也算是我的长辈，这也是我孝敬你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有才看着银子，两眼放光，“你看这娃把话说的，互相帮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哪能收你的银子，烟和酒我收了，银子不能要，我成啥人了。”
       “ 大叔，就放你这吧，我知道，你用的着的，就别和我客气了，再客气就不拿我当自己人了。”
       “ 你看这娃把话说的，那我就先收下了。”
        凤儿母亲递上茶水，随后又给他两人一人做了四个荷包蛋。
        赵九看见大叔和姨姨很高兴，于是就大胆的问，“是否给凤儿订亲了？”
        有才说，“是的，订到石锁了。”
         赵九又说，“大叔，我今天就有话直说了，说的不对的地方你甭生气，但我说的是真心话。既然凤儿没结婚，我是不是就可以求婚？”
        有才说，“这······，我已经拿了人家的彩礼，这不好说吧？”
         赵九说，“大叔，你别怕。这事本来要找个媒人的，就因为凤儿已经定亲，找个媒人不好说，所以，只好我自己来，你别见怪。我今天来，先把这事提出，你再想想。或者，你们家人再商量商量，如果觉得这门亲事还行的话，一切事情全部由我来承担。我和凤儿的事，我绝不会为难你，行不行我明天再过来。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着起身告辞。
        
       赵九走后，有才想，这赵九出门几年真是出息了，说话做事大不一样。我女儿真的嫁给赵九，这样的好女婿打着灯笼哪找去。到时候，跟着沾光不说，我有才不论走到哪里，谁敢把我低眼下看。至于石索的这桩婚事，他早就有点恼火，为什么？这订婚快一年了，按理说，这一岁一旦麦子，凤儿眼看十九岁的人了，也到了出嫁的年龄，别说十九担麦子，连九担麦子都拿不出来，还别说银子，铜板都没见多少。早就有退亲的想法，只是还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前几年，春喜家太穷，总不能眼看着让女儿去受苦，春喜提过亲事，他没有答应。如今，赵九出去几年，都以为他下落不明，是死是活也没有个音讯。这突然间回来，竟是如此的风光。今天又亲自上门求婚，出手又这么大方，何不来个顺手牵羊。和石锁的这门亲事应该尽快的、克里吗擦结束。有轱辘盆、轱辘瓮、哪里还有轱辘人的？  于是就叫凤儿出来。
      凤儿在里屋听到赵九和父亲的谈话，从心底涌出一种甜蜜的感觉和无限的希望。就像久已失去的、以为再也得不到的、珍贵的东西、顷刻间出现在眼前，叫人不能不激动万分。见父亲叫她，便从里屋出来。
      “ 大，你叫我？”
      “ 嗯，你先坐下，你妈也过来，咱开个家庭会。刚才赵九在这说的话你娘俩也听到了，先前大给你订到石锁，那也是为你好，现在赵九回来了，我看赵九这娃不错，我也没了主意。对这件事你娘俩咋想想？你妈先说。”
      “ 这太阳咋从西边出来了？什么事情还和我商量？我能咋说呢， 看看凤儿啥想法。”
      “ 我说了算数吗？大，那年和石锁订婚你好像从没和我商量过。既然叫我商量，那肯定就是你愿意了。当初人家提亲时，你死活不愿意，嫌人家穷，现在又愿意，这不是嫌贫爱富吗？这事你愿意我还不愿意。”
       “这娃咋这瓜呢，大能眼看着你受苦吗？那还不是为你好。你真的不愿意？”
        “我不愿意到石锁去，我就嫁给赵九。”
        “ 娃呀，你可要想好了，我知道，你和九娃从小一起长大，但是，有些话我必须要说，赵九现在不是一般人了，以后，他可能很有钱，也有势力，但这些不一定就是好事。到时，他三方四妾的娶，孩子，你能承受得了吗？”
      “  大，你啥意思？到底是想和九娃订亲还是不想订亲？三房四妾那是以后的事， 不管怎么说，赵九 现在还没有嘛。他将来就是娶了三房四妾的我也认了。”
       “ 说好了，到时别后悔。那我见了九娃就给他说，这事成了。”
   
        自从父亲答应了赵九的求婚以后，凤儿心里就像开了一朵牡丹花，真是心花怒放。就像掉进蜂蜜罐里，从头到脚都是甜的。就像吃了灵芝草，浑身使不完的劲。这人 心情好了看什么都顺眼，做什么都顺心。她把家里里外外收拾的井井有条，做饭洗衣全包了，一天还织一丈布。她给父亲缝了一身新衣服，有才穿在身上高兴的合不拢嘴，只感觉女儿就是贴身棉袄。要给女儿不找个好婆家那才叫伤透心呢。凤儿对于和赵九的婚事，开始是欣喜，接着就是思念，再后来就是苦恋。就像花儿遇到阳光就要开放，就像河水涨满就要漫过河堤。她换上了一件绿色碎花短夹袄，穿着藏青色裙子，一双红色绣花鞋，长长的辫子垂在胸前，脸蛋红红的就像三月的桃花。她在家里再也憋不住了，提着小篮子，拿着小铁铲去挖野菜，希望能看到赵九。正要出门，就听见赵九的口哨声，她的心一阵狂跳，同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烧，她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呼吸着，等稍微平静一点，慢慢的睁开眼睛，稍稍镇静，然后，她扔下篮子和铁铲，跑了出去。老远就看见赵九骑在马上向她招手，她飞快的向他跑去。他把她拉上马背，紧紧拥在怀里，马飞也似的向村外奔去。

   
      这一天我等了多少年
      此刻却为何泪流满面
      曾经的思念是蒙蒙细雨
      漫天柳絮化作万语千言
      
      
      这一天我等了多少年
      此刻却为何泪流满面
      你的怀抱是我的蓝天
      有你的温柔就幸福永远······
      
  出了村庄，马一直往北跑着，在赵九温暖的怀抱，凤儿抑制不住幸福的泪水 ，她哭着，哭着······
     赵九附在她的耳朵上说，别哭，等我用八抬大轿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