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米饭散文】佛坪初录

显示全部楼层 · 2018-9-19 21:09:51

秦岭深处，连绵不断的大山里，有一条小河，叫椒溪河。椒溪河自北向南而来，流过袁家庄时，穿过一座小城，这座小城就是佛坪县城。据说，佛坪是陕西人口最少的县。
我读中专时，舍友中有一个就是佛坪的。每到周末，附近县的舍友都回家了，宿舍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他是汉中最东边山里的，我是汉中最西边山里的，因为都是山里娃，自然有一种先天的亲近感，他和我聊佛坪，我和他聊略阳，不知不觉中我对佛坪也有了一份亲切。
那时候对佛坪的印象除了遥远便只有两个词，淳朴、自然，一如每周都和我一起度过的舍友。
真正走进佛坪是在佛坪通了高铁之后。佛坪在通高铁之前先通了高速公路，高速公路通了之后我没有到过佛坪。通高速公路之前，到过两次佛坪。一次是送同事返西安，夜里到佛坪，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一次是送同事之任佛坪，下午到晚上就走了。总的感觉是，佛坪很远，熊猫和山茱萸是特色和特产，佛坪人很实诚、也很热忱，我两次都被山茱萸酒喝醉，对佛坪仅有的一点印象也是朦胧的。大约是去参观过熊猫科普馆，真正的熊猫是决然没有去看过的。
自西安回汉中，车驾累了，就在筒车湾附近下京昆高速去佛坪，没走多久，四面便是绵绵不绝的青山了。虽是那种秦岭山里常见的青山，但绝无一块裸露的山崖和土地，而是难得一见的实实在在的青绿。公路在半山上翻来覆去地扭麻花，一路走来，渐渐就有了龙草坪、长角坝、三教殿、仙果寺等一些舍友在三十年前提及过的熟悉的地名。再走，约莫三十多公里，袁家庄便到了。
佛坪的县城比想象中要大，依山傍水而设。水是椒溪河的水，清幽幽地流过。新旧城之间建了拦河坝，聚起了湖面，四五座小桥相连，人车往来着。迎宾路前的那座桥上，每根护栏的柱子上都蹲着一只黑白分明的陶瓷熊猫，大熊猫抱着小熊猫，憨态可掬，亲昵可爱。河堤两边更是挂满了熊猫、金丝猴和羚牛的宣传图片。我和当地人打听城边几座山峰的名字，先后问了老中青多人，竟说只知道东山和西山，说别的山从来就没有名字。东山和西山应该是公园，有亭、塔和光亮工程。其余的山峦重叠着围在小城的周边，山的后边依然是山，山山相连便扯起了大秦岭莽莽苍苍的群峰。
初秋的傍晚，在佛坪的街头随意地走走。街上的人车并不是很多，两边的机关单位已经关门。百货店、饮食店生意相对清淡。想起还没有吃下午饭，一路打问着去财政局后边的十字街头，在一家小吃店里点了一份素炒山药盖饭。在佛坪除了舍友，还有几个认识的同事和朋友，但此时此刻，谁也不想去打扰，如此清净的环境，如此雅致的小城，如此平静的心情，不想去打扰谁，也不想被别人打扰。疏疏落落的灯火照着椒溪河，河风凉凉地拂过，仿佛天地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在静谧之中。我忽然觉得，佛坪，就是在这秦岭的十万大山里打坐。快到县城的路上有一座牌坊，横匾上书着“佛境”两个大字，现在，身处佛坪的街头，这大概就是一种佛境吧，一如我不想打扰别人也不想被人打扰的那份心境。
清清佛境，自然要住上一晚，找到一家叫清水湾的宾馆，单凭这名字，就该在这里下榻。果真干净、整洁、凉爽、宁静。
来佛坪不去看熊猫似乎是一件说不过去的事情。一大早就开着导航去熊猫谷。熊猫谷应该是近些年才建成的，房屋设施俨然一新，服务热情周到自不必说。熊猫谷在大坪峪，早先不叫熊猫谷，叫大坪沟，我和工作人员打听大坪沟的水叫什么名字时，竟没有人知道。后来一位年长的保洁员说这水就没有名字，就叫小河吧。小河的水清澈湍急，一路打着旋、起着花、翻着浪、叠着泉，哗哗地流出山谷。山谷里异常安静，除了蝉嘶就是这小河的水响了。沿三叠泉上山走两三百米，坐一小段路程的电瓶车后，被告知可以分道去看金丝猴和大熊猫了。一路的游客不少，用络绎不绝来形容是不会过分的。稍微一打听，有西安的，安康的，四川的，甘肃的，看来是远近各处都有，大多是坐了高速大巴和高铁来的，当然自驾的也不少。在去熊猫家园的路上我们就邂逅了来自略阳的游客，他们坐高铁来，当日再坐高铁返回。
观猴点的金丝猴正在林畔和河滩上玩耍。半道上有下山的游客和我说，他们去的时候，猴子在树林里休息，硬是让人给喊叫着逗出来的。看来这些在林畔河滩玩耍的猴子就是先前被喊出来的那批了，约略三二十只的样子，有在从高树上倒挂着往下遛的，有在河滩上坐着看人拍照的，也有爬上树杈撕扯着往嘴里喂食枸树叶子的。管理者不让游客给他们喂食，有游客扔了小石子过去，他们以为是食物，便有几个同时蹦了出去，作势抢食的，一个先到了，其余的便又折转身向旁边蹦去。饲养员说，他们每天都会给金丝猴喂两次食物，这些猴子习惯了，就时常聚在这里供游人参观。
熊猫家园里只有一只熊猫，笨拙憨厚却又似乎很是懒惰，半路上就有好几名游客抱怨说他们去看时熊猫就一直在睡觉。我们到的时候熊猫也在睡觉，多半个身子摊在桌角上，头、小半个身子和右前爪耷拉地吊在桌沿上，桌子的另一侧是还没有吃完的竹子，一堆的青枝绿叶。玻璃窗外，两三个小孩子大声地喊熊猫起来，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干脆就吹着哨子，一声声地锐叫。少顷，熊猫背对着游客坐了起来，用右后爪使劲地挠耳朵，显然是被吵醒了。孩子们一片欢呼。熊猫挠完了耳朵后，下了桌子，晃晃悠悠地走到旁边的门洞里躲起来了。大约过了几分钟，熊猫又从门洞里出来，走到桌子旁边的墙角里，把头抱在两爪间，团成一团睡了过去，任凭外边多么喧嚣，再也不抬头了。
熊猫有竹林隐士的雅称，据说单纯喝水就能饮醉，想想，如今这世上怕是难以找到如此这般的高士了。这些金丝猴估计也是秦岭山里的隐士吧？祖祖辈辈靠鲜花时果、林泉清溪为生，真可谓风雅之极。
离开佛坪时，导航领着我们走了国道108。108国道在崇山峻岭里像一根被人抖落乱了的毛线，毫无规律地蜿岖着，四五十公里之后就上了京昆高速。看来，和我三十年前的印象相比，佛坪这座小城淳朴和自然犹在，但路途早已不再遥远了。
走进佛坪，原本不想打扰佛坪的清修，但我还是和南来北往的游客一样，莽撞地打扰了这里的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