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在我眼前路过

【饥饿在我眼前路过】
饥饿路过我童年，开满鲜花
月光倒在路边，还有一大片心跳
鸟雀饥肠辘辘地叫着
很多目光被饥饿诱惑，又忽地散开
老棉裤，大棉袄张开怀抱
还有和唐诗一起奔涌的虱群
爬进胳肢窝，爬进生活夹层
母亲和夜晚一起撕咬，嘎吱吱
寒冷和我一起钻进被窝
贴近父亲光滑的后背
推搡着我全身，开心地偷笑
那时冬天真冷，每一处都在哆嗦
母亲就在锅头烘烤，直至冷死冷亡
然后抱紧温暖，一路小跑
我的乳名一次次落在枕头
巴根草到来时，那是妩媚春天
饥饿又爬上眉弯
一坨牛屎，黑乎乎地趴在地上
多像山芋饼，饥饿伸出舌头
舔着哥哥的眼睛，再也移不开
我要有个窝，生活向我俯冲
尖叫，向我额头急切地敲打
我说好，打土胚，活泥做墙
我的青年栖息在那里
爱情也路过那里，还有开心
所有花儿都向着太阳
鸟雀也向我低头鸣叫
巴根草网罗着许多夜晚
在小路边等我，对，就是那条
三冠草碰着了我忸怩的足趾
液露打湿我们局促不安的脚面
然后两个孩子，还有许多欢笑
在春来秋走日子里
饥饿按住我头颅
不愿意屈服，就要四处奔波
生活账单打开我赔偿的欲望
妻子在抱怨，叹息在屋檐下低徊
从田畴到街衢，从农村至城市
饥饿对我总是亲密地关照
然后饥饿又路过我中年
我拍着胸膛，大声说好
阳光周匝遍地，饥饿再也没有领地
当我眉头皱散开时，饥饿再也不见
我问过食盐，高血压和西药
饥饿躲着我眼睛早已远去
我有点怀念饥饿
其实饥饿是我筋脉相连的兄弟
推着我前行，让我懂得活着
是的，饥饿其实就是活着
活着的野径依然开满鲜花和月光
蝴蝶群落进黄昏，碰落夜露
藏在饥饿怀里，如一只游走虱子
可是我失去母亲，失去咀嚼
失去在锅头烘烤的拥抱
母亲的唇吻多美，我一一接过
生活的领口向我敞开
饥饿的心扉，还有腐烂的嚎叫
在西沙河岸边早已远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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