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出去走走,又懒于步行,故而选择骑车,漫无目的向北走。一拐上大路,便看见镇上的小学大门,门是用铁长矛扎成排的。还是小时候上学的经常翻越的那个样子。颜色仍是黑的,内容却大不相同。旁边那个卖冷饮的小店,显得有些冷落,那个喊糖葫芦的嗓音不见了…… 也许是熟悉的东西变了样,记忆的零食突然跳出来,吵闹的氛围逐渐消失,我觉得现在的小学少了些什么,少了些人,少了些情绪,更多的少了一些乐趣。 校门外有一个卖香包和手绳的站在那盯着手机,我觉得她应该是以吆喝的姿态醒目的出现,但实际上她显得慵懒和无聊,她让人觉得在这个小孩子活动的地界很没有活力。 我的脑子无缘无故把她的出现和“扫墓”这个词语联系起来,但立马被手绳和香包纠正过来,端午这个节日是吃粽子,它不是清明,怎么会和扫墓有什么关系,我觉得自己肯定是迷糊了。 在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班上分来了一个实习老师,年纪约么二十岁,圆脸,长相清俊,不咋爱说话,但还是带着稚嫩的学生味。很多时候他都显得那么严肃,总是用小尺子惩戒写错作业和没写作业的同学,或者在早读时揪出聊天的同学。 我有些怕他,就像怕那些高年级的学生一样。他经常骑一辆黑色的自行车,从学校到街上,再从街上到学校里,骑的比较快,有时后座上坐着同班的女生,那是回到教室能说半天的话题,让人很是羡慕。不是因为能坐自行车,而是能让坐实习老师的车。好像能跟年龄大一点的人相处交往,并且尊重,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扫墓”这个词就是我们班的一个女生讲的,她说在周天遇上实习老师,然后就带着她一块去给什么人扫墓了。 我有很长一截时间都在困惑扫墓是干什么?!难道就是拿着扫帚在坟墓上打扫卫生么!最后才发现,其实不过是俗语说的“上坟”。我想扫墓还是好听些,要是说上坟,就让新奇性大打折扣了。 有个周五的下午,实习老师一进教室,手里拿了一本书,异常兴奋的说,今天下午给大家讲故事!教室欢呼雀跃,万民同庆。实习老师少见的笑容大幅度的展开,我想他其实乐于见到这样的情形。 那就好像是一种美味的东西,突然被人掀开了锅盖,使得所有等待美食的人,都嗷嗷叫的抄起筷子冲了上去。 再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学校都没来过实习老师。直到上小学五年级,学校来了两个实习老师,其中一个女老师无独有偶的分到我们班。我印象中,她长得微胖,圆脸,笑眯眯的,戴副眼镜,扎马尾辫,走路时喜欢把头上的发梢往上撩,不知道是在遮挡阳光,还是在清理视线上的障碍。 她姓魏,叠词叫苗苗。她不让我们叫魏老师,让我们叫她苗老师。她说学校的魏老师太多,不好区分。我现在觉得苗老师这种对称呼的要求,在某种程度上显现了她的个性,也加深了我们对她的印象。 印象最深的是,她在班上搞了一次心理测试,多是一些对事物的看法。我当时觉得这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因为这个东西没有具体答案,你想填什么就填什么,而且也不公布成绩,还不用排名次。但是不知道搞这个东西做什么用。为了搞怪,故意把心里的答案写成另一种模样,以至于秒老师说你们能不能认真点,别骗自己。 我不知道她是年龄大,会说话,善于跟别人沟通,还是因为教语文的的缘故,性格本就如此。可她总能让学生那么的喜欢她。至于她具体的教了些什么,我没有多少记忆来形容。 让人喜欢的方式很多,新鲜是一种,独特也是一种,在大部分上课的千篇一律中突然不严肃刻板了也是一种。我想她是最后一种。 我们第一次班会,就是这个苗老师帮我们上的。她嚼着泡泡糖,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出“讲文明,树新风”,这个标题一出来,我觉得自己被唬住了,不懂,但是觉得好像特别玄奥。等着苗老师来讲。我其实还是听不懂,我感觉其他人也是,但都就是想听,其实就是喜欢这种不像上课,也不想写作业的上学方式。 在她探讨这些问题的时候,有个学生好像惹恼了她,她唯一一次板着脸,也不咬口香糖了,力度不大的扇了那个学生一巴掌。那个学生噙着眼泪,看着她,双手死死的揪住课本。大家都觉得气氛有点冷,突然变成了一个陌生的苗老师。苗老师就那么看着那个学生,然后说:“这两天刚学的!” 一个有点特别的老师,突然间学了一种她本身不擅长的东西,让人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摁住了,需要重新认识和适应。 这件事情除了那个被打的同学,有些牢骚,渐渐的都没有人过多的议论。也许是议论会让一些完好无缺的东西提醒你,有些人和事情不是那么回事。 上初中时,也许是因为你年龄大,对于实习老师没有过多的关心,但是班上来了一个实习的男老师,长得清瘦,性格开朗,很喜欢聊天,他说自己是中文系的。 自习时间,他总是手抄在裤兜里,在过道上转来转去,巡视着教室的各色面貌,以及那些面貌里屈指可数的心思,总是有意无意的开着玩笑,知会对方应该收敛一点,回到学习上来。 男老师教语文,不像女老师,女老师容易讲着讲着进入到一种比较感性的诗情画意里,男老师总是更多的关注文章本身传递的意思。我们的代课老师喜欢讲她们的年代,讲爱心,说真诚,她对于我们这些看客的笑声总是予以批判,说我们那不是真诚的笑,太过歹毒。我觉得她说的太偏颇了,学生总是有一些淘气,歹毒这顶帽子太大了,有失公允。 实习的男老师把中重点放在聊天上,他喜欢在我们自习时间讲小说,他说王朔,王小波,刘震云,我想他是个有趣的人,因为这些人无论少了哪一个,都会使二十世纪少一份巨大的乐趣。 王朔的小说总是带着一种痞子的随性,很自我,喜欢说实话,总是让人想笑。而王小波像那个《皇帝的新装》里的孩子,总是有意无意的点破虚伪和教条,有一种逗人玩的意思,很有趣。刘震云喜欢将小人物的小心思一点一点端出来,看着没什么,吃到嘴里觉得很有味道,觉得特别可爱。 他还讲到王朔整天在批判鲁迅的世人皆醉我独醒,他说鲁迅不是随便批判的,这是个不理智的行为。其实我们没人喜欢鲁迅,反而喜欢听他讲王小波,因为有意思,乐趣才能吊起我们耳朵和眼睛的胃口。 一旦上课,这样有趣的氛围立马换成司空见惯的讲课方式,课文领读,层次划分,以及对中心思想的总结。唯一不同的是,实习老师不会让人罚站,扔粉笔头,或者丢板擦。我们都尊重这样的上课方式,有时也会故意问一两个刁钻的问题,其实不是想知道问题的答案,只是想看看这个比我们大的小伙子的反应。期间总是妙语连珠,为语文课添加了一段风趣的色彩与插图 这大概是每个人渴望沟通了解,和别人交往的一种表现。 在实习老师离开的时候,有很多人都依依不舍,有些女生甚至掉眼泪了,甚至不上课去送实习老师,以此来进行挽留 但我们的班主任总说实习老师只是来实习的,他们不说你们,不教训你们,你们当然觉得实习老师好。这样的话语多多少少是扫兴的,至少不应该这么的理性。职业老师有职业老师的责任,实习老师有实习老师的方式。 后来想想,也许班主任说的是有道理的,也许她自己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而后被学生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怪谁呢?!我觉得谁都不怪,生活可能就这样,把你从一种模样变成另一种模样,但最好的情况是,不要一成不变。
作者简介:魏柯丰 2006年开始小说创作,2007年在起点网表第一篇小说《绿色阶痕》,其后发表《我们逗留的年华》,2009年在起点网签约长篇小说《紫城魇》,2011年签约长篇小说《没有缘分的缘分》,2012年散文《梨花》入选中国散文大系,2013年获得华文作家杂志社短篇小说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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