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解放 西风猎猎,残阳如血。 有着好几个名号的四爷身披露着棉絮、颜色发白的军用棉大衣,坐在打谷场边的青石碌碡上,雕塑般地盯着血红的夕阳一点一点被西山慢慢地吞噬着。 四爷细长的脖颈上顶着个硕大的光脑袋,在残阳地照耀下泛着亮亮的光,两只浑浊的眼珠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太阳落下去的地方,那个地方,藏着四爷心中的一个大秘密。 一九四九年,扶眉战役的枪炮声如同天上的滚雷,响了整整四天四夜。十九岁的四爷撇下大地主刘西云的一圈牲口,撒腿就跑到了塬下的郿邬县,找到解放大军请求镇压大塬上的大地主,解放受苦的老百姓。 那年深秋,失踪好长时间的四爷不知从哪儿又冒了出来,回到已经解放了的渭北老家。他告诉大家自己一不小心从崖上摔了下去,伤了右腿。从此,他原有的名字“狗剩”前又被人加上了“瘸子”俩字。也就是从那之后,他和村里其他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默默地耕田种地,娶妻生子,如同黄土地上的一块毫不起眼的土坷垃。 有一年冬天,由于天太冷,四爷正在读高中的儿子没经过同意,偷偷穿走了四爷的军用棉大衣。周末回到家里的他被四爷狠狠地揍了一顿。那一夜,“瘸子狗剩”四爷家的煤油灯亮了大半夜。从此,"瘸子狗剩”四爷的名号前又被加了“啬皮”二字,传遍了十里八乡。四爷听到后只是嘿嘿一笑,从来没有辩解过。没想到,大家人前人后这样叫他,他的儿子也默默地接受了父亲的大号。 凌冽的西北风呼啸着掠过大地,悲怆的唢呐声呜呜咽咽地诉说着人生的沧桑与悲欢。在四爷的追悼大会上,披麻戴孝的四爷儿子颤抖着双手,含泪从四爷的军用棉大衣里掏出一枚军功章和发黄的纸片,哽咽着念到:“兹证明刘解放同志曾担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第二兵团二十八团三营二连警卫战士……” 大家这才知道,“啬皮瘸子狗剩”四爷的大名叫解放,这名字还是部队首长给他取的。 听着沉痛的悼词,乡亲们仿佛看到了如血的残阳流淌了一地,呼啸的炮弹在身边开出一朵朵黑色的花儿,“嗖嗖”的子弹紧贴着耳边流星似地穿梭着,黄土地上被子弹击起水花似的涟漪。四爷手里紧紧地握着钢枪,跟随着首长冲锋在阵地上。突然,一发炮弹呼啸着飞了过来,四爷飞身扑倒在首长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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