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墨是梦散文】养花记

      那时候我家还在那个小山村，绿山绿水绿树，五间土瓦房，绿漆木格窗，窗外四合小院。父亲在挨窗的空地用碎砖围了一个小花园，扦插几株月季，空隙种了几盏玉簪花，边上点种了一圈夜来香。八月花燃。皓月当空，夜凉沁人，邻居们坐在花坛前拉话。
     火红玉黄的月季飒爽英姿的傲站在刚硬的直干上， 黑绿的坚强的叶，热辣热烈逼人。父亲修剪花时，便剪下花形花色都妍的朵儿，分于邻居家插瓶。
     秋夜，微风习习，夜微凉，流萤在身前身后徘徊。修长的夜来香影影绰绰，花香袭人。院灯开着，一家人坐在梧桐树的浓荫里避暑，两个稚童被大人拨弄着站在花下比赛背诵唐诗，家人都发声的笑着。
    在花坛旁边，母亲用青竹枝围出一米见方的小苗圃 ，挡她的小肥鹅不进去啄食。四月春发生时，撒了指甲花种子。这会子开的鲜艳极了，形似春蝶停歇在翠杆上，粉红、大红、紫、白黄、洒金，叶绿花彩和夏天多彩的季节很应景。却也开的很耐看，用手摸摸丝滑。母亲见小孩来了，便摘下一钵送每人一捧，顺手在瓜田园摘下几片豆叶，她们伸开十指小心又小心的接了，我便看见被指甲花染红的小手指，心就动了。用小木槌把白矾和花砸细，捻一撮红胭脂，覆于指甲，再用豆叶裹了十个手指，白棉线缠绕绑缚，睡去，等到第二日，豆叶早就脱掉，十指纤纤，一点豆蔻红很是好看，也污染了床被。一则麻烦，二则增加劳动，我不喜欢。让我蹲在凤仙花的身边静静端详，是极好的。
    秋雨洒洒，秋雨瑟瑟，连绵三五日是常事。我坐在书桌前偷看小说，小说的情思也是湿的，沾在心上。抬头正好玻璃窗外的玉簪花对视，软软的茎叶泛着轻绿，花苞像纯洁的感叹号，莹白的花株上凝着露珠，多像一滴泪，安静而又无息，楚楚怜人。琼瑶的《心有千千结》如雨丝在心底悄悄地下，雨滴长出青梅。开始写日记，写到落泪处，便采了一株玉簪花，把她夹在日记本彩页。十年后出嫁，携走那本蓝色的心事。一天翻开往事，花把故事侵晕的模糊 ，花形犹存，色却如城南旧事，知道那段时光已作古。把花根从家里带出，种在婆家院边，开出的还是旧日莹白的花。婆母说花色不好不吉祥，又把她移栽到公路边，任她雨打风吹去，自生自灭，她反到开的越发的茂盛，一大簇一大簇的纯洁，又觉得白的太照眼。把她挪在在菜园边上，绿还是遮不了她的洁白，又放弃在坡地地垄边，青山依然遮不住她的生命高贵，后来挖出弃掉了，从此我再也没看见玉簪花了。玉簪花不是烟火花，红尘是不容她的玉身。
       时常去花卉市场，最喜欢看山茶花杜鹃花和栀子花，那碧玉般的小叶，那可人儿的婉约，看一次心动一次。知道那是江南女子，不是北方汉。还是按不住倾慕的心，娶回一盆杜鹃。自己坐车去了山里，取了腐殖土来，隔三岔七的给她浇一浇红醋水，早早的把她从室外搬入温室，靠近暖气，花却一日比一日没有了精神，一天比一天惨淡枯槁谢落，月半花朵去了，一月叶落了。我以为她休眠了。待到来年春日，搬折花枝干枯如胡杨，悻悻弃了。山茶花是在三月份买的，天气渐渐的转暖，我把它放于门口的台阶，吃饭走路就能瞧见她。她似乎心情也春好，长的很有模样，叶碧枝舒，每隔几天还抽出新枝，春深夏初生命苒苒。自己谦虚殷勤请了花匠给她造型，她一点都不悖我意，依然长的生命向荣。我并不着急她开花，各色花开的让人有点生厌，这样子刚刚好，不停长枝吐绿。有些长日子了，她就这样长在秋天里，雁阵飞过天空菊花爆满山时，我把她抱进一间暖房。雪花悠悠的一天，在我进房问安时，她居然开出两朵花来，这无疑如同佛光惊乍，让我喜不自禁。漂亮的花顶在没有疲倦的枝干上，夺目的美丽，在这个肃杀的季节，我看到了春天昂扬的姿态，太阳也笑了。我把她从温室里抱出来，让她见见光阳，她却比在室内笑得越发的从容和动心。一会儿她就不见了，我房前舍后的找，她还是不见，只开了数日的花，匆匆一遇，就匆匆退去，如奇幻梦境般不真实，不知她此后好不好。再后来也养过两盆，却都一直没有开花，她能快乐的走过冬天，过夏时，便悄悄慢慢的死去。
      我喜欢栀子花，从叶到花到味没有原因的喜欢，就像贾宝玉见到林妹妹的那种，眼前分明是外来客，心底恰似旧时友。她是我爱的那种，有姿有色有韵。早早的就想抱一盆回家香满堂。别人告诫我“这是南方花，这是北方地，这里的气候水土都不适合。”“哪花店为什么还要卖？”我还是满心欢喜痴痴捧来。一时看好，一日看还是好。密密匝匝的小翠叶，扎着晶莹的小娟花，又白又香，叶像翡翠薄玉片。把她放进卧室，蚊虫远离，室生美好。满心欢喜和感激，我也是雅人一个。才过三五日，她就抑郁不振，第七日花朵落，第十日玉片掉……从此只能想着她在别处成长的好，我这里不是养她的所只好买了一束绢花栀子，把她放在进门的餐桌，夏去冬来，她一直都是这个芳容，不见枯荣，没有老态，我看到她也无喜无悲。从此便弃了这养花的念头。
     上高中时，看见路旁有几株合欢，粉红色小绒花停歇在树顶，远远望去树顶像浮着一层艳霞。石榴花，荷花，木棉花是栽不到家院和花盆里，却是我的精神花。花形美，话语更美。每每只要遇见，便会驻足徘徊庭树下。
       好多年都不见夜来香了。一场浑水后，我在离家远的陌生河床上，握手了粉的，黄的夜来香。这一惊，些险掉下泪来。少土多石多沙的贫瘠处，虽经风雨摧残，泥沙的压埋，却不见一点苦难色，风姿焯然，有了岁月的百花香飘过。野生夜来香，应该是野生茉莉和野草丑菊混杂一起，也就少了漂亮之色，却给了我生命的信念和希望。不管我是谁，我在哪里，有没有人看见，都不急，在自己的生命节律里，从容地看着自己的花。


                                                                                                                                                              2019年8月31日与学校

谢谢主编。

容觉 发表于 2019-9-1 11:25
欣赏！初秋吉祥！

花草树木栽在房前屋后美化家园，让我们的生活更加美好。

谢谢老师。花花草草皆有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