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土散文】八爷

八爷

文/闰土

    八爷在门份中排行为八，缘于他在家族中辈份高，村上三分之二人都叫他八爷。            他亲弟兄六个，一个姐姐，二个妹妹，加上父母亲，家大人多，在那贫困潦倒的年代，八爷家生活确实是提着裤子找不到腰。
    八爷初中没毕业就跟着门份中三爷在后山放羊，大人一天十分工，队长看他家口重，本应每天给五分，队长一句话, 给小八爷七分工，工分多少无所谓，小八爷就是看上队上每天补助的那半斤粮。
    八爷的父亲在村上算个精壮劳力，他“扬场撒籽摞垛子，天下雨了打磨子。” 农活样样精通，但再精通，他和八爷的母亲也养不了一大家人，无奈，八爷父母把养了一岁多的女儿送给了人家。
    八爷从小聪明，老瓜灵，看啥会啥，自小就特别爱看花书“即小图书。”爱胡划划，有人说八爷是头顶一拍，脚心都动弹的小本事疙瘩。
    那年，八爷靠放羊在山上挖了些药材卖了，买了十多只鸡，没想到被黄鼠狼一晚拉去了几只。第二天八爷旁晚下山找了些废旧铁丝，又拿了一把钳子，做了个大笼子，放到鸡窝的地方，第一晚就收了四只，连续几天，共收了十多只黄鼠狼。
    山上那树长高了，场边的山杏也被八爷摘吃了不少，窑洞顶上的酸枣也红了一茬又一茬，八爷上山时带的小狗也长成了一条大狗，原来老鼠乱窜的三个窑洞，被八爷拉上山的一对猫也赶走了，院子中间那高大的洋槐树上，每年孵出的小鸟也一对一对地飞走了。
    几年的山上放羊生活，也锻炼了八爷，但他似乎没有长高多少，倒被大山的空气、野草、山花陶熏黑乎乎的，他为这个大家庭也添补了不少，供弟弟妹妹上学。
    八爷的出名，还在于那年农业学大寨，那时八爷不放羊了，在村上平整土地。有一天高崖上的土塌了下来，不小心塌伤了一个社员，八爷和村上人忙将伤者送到县医院，医生诊断，抢救需要输血，但医院却没有血源，让八爷等人自己想办法。时间就是生命，二十多岁的八爷挺身而出，硬是让医生抽了自己200cc血，他瞒着父母，在家只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又上工地了，为此县广播站还专门报道表扬了他。
    长得五大三粗的八爷，几年过去了，还是一米六五的个头，他浓浓的眉毛，只是眼睛长得小了点，鼻子、嘴大了点，胳膊上饥健的肉和青筋暴起，由于八爷个子矮，爱开玩笑的人叫他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的座山雕，也有人叫他《沙家浜》中的胡司令，可他呵呵一笑，从不计较，他说他最喜欢的是杨子荣和李玉和。
    那年八爷结婚了，娶的是李家庄如花似玉的王芳姑娘，王芳一家人弹嫌八爷家弟兄们多，怕女儿去受罪，那个婚事，媒人拉扯了几个月，都不顶用，眼看婚事就要黄了，八爷硬是在大忙天，跑去给王芳家割了三天三夜的麦子，那举动，彻底感动了王芳父母，他们认为八爷是个好娃、懂礼数，（懂礼貌）。这门亲就这么顺水推舟地定了。自那以后，村上爱开玩笑的人，又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八爷“三天三夜。”
    八爷结婚后，他那“三天三夜”名字叫得更响了，三天三夜名字代替了八爷。村上大部分人都叫八爷为三天三夜。
    结婚了，八爷媳妇王芳持家，把家里打理得头头是道，江豆一行、茄子一行。她上孝敬父母，下管好弟妹，让他们好好读书，人们都夸八爷有福，那年三天三夜麦没白割，娶了个千里挑一的好媳妇。
    常言道:“山不转水转。” 一向为人忠厚老实的八爷被选为生产队队长，他固执的不当，因为他有个木匠手艺，出门挣钱方便。另外，他自学绘画也渐渐出名了，有时被别人请去画个壁画什么的。
    分家那年，他己有了两个孩子。
    上任当队长那年，八爷三十多岁了，己是有三个孩子的父亲了。
    有人说：“八爷猴尻子座不了金殿，他不是当队长的那料。”
    果不然，八爷当队长不到一年，就被人打了，打得脾脏出血，要不是他挣扎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家，要不是王芳主意正，急急叫来了120救护车，要不他早就没命了，医院医生在做完脾脏切除手术后，惊叹地说：“这命是捡来的，如果迟来二十分钟，八爷就没命了。
    八爷心里有底，他知道是谁做的孽，他不愿意告诉任何人，他对外宣称自己晚上开完会回家的路上，一脚踩空，跌倒在村边的大塄下。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不想，有人将此事报告派出所，派出所在八爷病情稳定后，多次走访村上群众，终于查清了事实，在那个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年代，打八爷者被绳之以法。最后，还是他多次出面，并和大队领导商议，保释了那个人，人们都夸八爷肚量大，不计前嫌。
    原来这个人在村上是个“二杆子”，三十多岁还没媳妇，和老母亲相依为命，整天游手好闲，胡吃海喝。在队上征收农业税和特产税时，硬扛着不交，八爷催急了，那人和八爷吵了一架，才将钱交了，后来就干下了那蠢事。
    八爷因为人厚道，坚持原则，在队长位位上一干就是三十多年。他入了党，更令人惊喜的是他成了半路画家，他画的画，写的字偶尔还上一些报刊，引起村上的人、附近村民刮目相看，那年他还参加了市上的画家专业培训。
    八爷老了老了还出名了，人们又笑骂开了，有人说八爷：“红罗卜调辣子，吃出没看出。” 也有人骂八爷：“不务正业，头脑进水了，老了老了还不安分守己。”
    更有人说八爷是“提着碌碡打月亮呢？看不来远近, 都掂不来轻重。”
    不管怎么说，最重要的是八爷老婆常常支持他。八爷老婆，虽斗大的字识不了几毛褳口袋，但她看到八爷，忙完队上的事，又忙家里的事，又忙里偷闲地在晚上画画、写字，心疼地劝他，为他端茶送水，做好吃的，八爷常常说：“他只所以能坚持下来，这也有老婆的一份功劳，他和老婆俩个，从来是红罗卜，不零卖。”
    大前年八爷去世了，他活了八十四岁。八爷儿女们事业有成，有当兵提干的，有搞科研的，有在高中当校长的，还有在乡镇当党委书记的。
    更令人惊奇的是在那个半山腰上，八爷的一副画，毛主席在安源，至今还隐隐约约能瞧得见，虽然移民搬迁都几十年了，但人们还惦记着当年的八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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