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
—磨渠
那是一条流淌在记忆里的磨渠,汪汪的一渠清水,常年奔流不息。渠棱上的钻天杨,像一排列阵的战士,在水的滋润下昂然挺拔。茂密的水马兰上,蜻蜓叠栖、彩蝶飞舞。鱼儿会愣不盯钻进妇女们浆洗的衣服里。一年四季鱼、虾、螃蟹,在渠水两边的草丛和石缝里繁衍生息。顽童们在水里嬉戏、爱干净年轻媳妇和姑娘在渠边的青石板上搓衣掏洗。只因在它弯延如藤的身躯上,散挂着三盘水吹石磨,和一个碾米坊。家乡的老少都称它为磨渠。三个磨坊,有二盘是卧式水轮,有一盘为立式水轮。因为在那个年代,家乡无电的原故,它就承载了方圆几十里,十几个村庄男女老少吃面、碾米的功能。因为有它,既能碾米磨面、灌溉农田,还可浆洗衣裳、掏米洗菜,因此,我们村的年轻人,享有这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订媳妇的彩礼,也比旱塬上要少许多。它,就像一条百年不枯的常青藤,绕村而过。村子里的老少,也因为有它的浆洗和滋润,光鲜照人…
风掠秦山老,季徃河水瘦
每年的农历十月初一,清水河渐渐进入枯水期,秋收和播种一应停当。农村就到了农闲时节,不知从哪一辈子开始约定下的规矩,这一天,破堤放水,修埝、清渠、锻石磨子,修水轮机。全村的精壮劳力,木匠、石匠,蜂拥上渠,赶天黑一定要让磨子运转起来。因为它是方圆上万口人吃米和面的依赖。这一天,最欢实地就是我们这群生长在河边的孩子们,背篓、拌笼、水桶、脸盆,凡是能抓鱼,装鱼的家伙,前一天就全部收拾停当。大清早,披着清晨的暮色,大队长一声号令,水埝被搬开一个口子,堤埝的水,就象脱缰的野马奔向清水河河道里,动时,磨渠里的水草中,石缝里、浅水滩中,梭子、金鲤、鳇鳝、还有最欢实的大咀鲶鱼、活嘣乱跳,螃蟹横行、青虾乱蹦…此刻,一群顽童卷起裤腿,蜂涌而上,欢呼声、争吵声、大人们的吆骂声,汇成一片。最为热闹地就属水磨轮窝子里了,在大人们的号子声中,巨大的水轮被抬出磨窝子,眼尖手快的伙伴们,从大人们的缝隙里、裤裆下,一涌而上,满盆、满笼的肥鲫鱼,大螃蟹随着欢呼声倒入背篓里、水桶中…
顽童在磨渠里打闹嬉戏,大人们开始堵漏、清淤。木匠们一齐动手加固水槽、抢修水轮机。村子里唯一的杨石匠,嘴里一边卖着关子,一边抡起小铁锤傲气十足的摆弄他的手艺,石磨盘上一道道新痕在叮叮当当的锻打声中排列整齐。火热的劳动场面,把秋末的寒气似乎逼退。
夜幕悄然的缓缓降临,整个村庄,己经笼罩在四起的炊烟里,大人们洗净手脚,伸展着一身的疲惫,点一锅旱烟解乏,有的站在渠边,有的靠在树上,脸上满挂按时完工的惬意。随着堤埝的合拢,满渠清澈的水流,顺着通畅的磨渠奔涌而下,强劲的水流,贯入木板制成的磨槽,吹动巨大的水轮。磨坊里,传出清脆顺耳的咣当声…
此刻, 我们这群水边顽童,在爹娘的呼喊和叫骂声中,才依依不舍地,背起一天的胜利成果,欢呼着、打闹着,伴着袅袅炊烟各自归家!
2019/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