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随笔】怀念我那遥远的地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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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320 | 回复2 | 2020-1-12 19:13: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怀念我那遥远的地窑子  
                                                                       秦钟

                1975年的冬天,文革刚刚结束的那一年,高中毕业后因为就业无望,走投无路,我就跟上一位回乡探亲的远房哥哥来到新疆南部喀什农村寻求生存发展之路。
        那是个风雪连绵的冬季,没有路费,咬咬牙变卖了家里唯一一台二手缝纫机做盘缠。临出走时,选择了一个风雪大作,天寒地冻北风呼啸的后半夜。到附近车站也只有不到一千米,没有人送行,我却真切地感受到母亲和亲朋好友希望的眼神与无所不在的力量都在身旁,不离不弃一个也不少。总共也就四千多公里的行程,跋涉穿越了近半个月时间。来到举目无亲,风俗殊异,听不到乡音看不到乡情,无关冷暖,交通阻隔而风雪交加道路崎岖,戈壁漫漫,尘土飞扬的距离兵团农三师最近的一个地方农场安家落户了,是亲朋好友一个不拉地用眼光和热泪亲情护送我直接来到“远看不见人,走近全是坟,漠头冒炊烟,窑内也温馨”我的第一居所——垦荒队地窑子。
      我的命运很好,天神佑护,首先就遇到一位河南小伙子,没有其他人欢迎我,只有老翟他身材偏高,衣衫褴褛,风尘仆仆地扒开用茅草红柳编织的风门,热情洋溢地接纳了我。“只要不嫌简陋肮脏,委屈你跟我在这儿将就住下吧!”
    垦荒队长送到后忧心忡忡走出了地窑子,连头也不回转一下,他是怀疑我能否长久地呆下去。因为从三秦大地,帝王之都来的小伙子前尘已经有二,三十个了,都是一走了之,多年了没有一个安居乐业的。我放下了沉重仿制的军用手提袋和随身行李,被单碗筷总共不到20公斤,多一半重量是精神支柱——一提包书。

     回头再打量地窑子,觉得:温文尔雅也平易近人,很新鲜别致,简陋却不简单。不怕来人打劫走访,就怕野兽不期而临。夜晚睡不着觉,时常被噩梦惊醒,大漠深处一年四季也见不到几个光鲜水灵的女人。整个地窑子只有七八个平方,约有两米来高,门外有口灶台,进门不足一米有一口四十厘米见方的原木箱子,这既是舍友老翟的面柜也是面板和写字台。再往里面划地中分,一分为二就是我和室友翟老兄打的地铺。吃着有了全勤保证才发给的42斤原粮(包谷麦子各占46),还要每天垦荒拉沙,平地挖土,战天斗地,早出晚归。
       我是个吃苦受罪的命,从小卖蒸馍,样样都经过。刚懂事时,因为父亲被开除了(乡医)公职,八九岁时就与兄妹们分工合作挑起了家庭生活重担,挑水,做饭,洗衣服;十岁许就上山担柴割草,15岁就和大人一样拉架子车出山上坡,砍栈柸子,割黄腊条子,编竹筐子,独立拉货拉烧柴,走州过县,几百公里来回一趟五六天时间。因为父亲的“四不清”,中学毕业时,参军、招工、调干、考学,当民办教师都不让报名。能万里迢迢,找到这样不挑不捡,零门坎的垦荒队员好工作,有吃有喝,不看别人白眼,也算是老天开眼,很理想的生路一条。
      垦荒三年多,每天大约要垦荒人均五分多地,取高填平,开渠引水,自挖自垫,如果一天不出工,要扣除三天的口粮,三年来没有分文报酬,还要让老家父母对我的生活进行贴补。三年里边,我利用工余时间,阅读完了一整套《中国文学史》四部约200来万言,还有在老家没有看完的很多大部头如《烈火金钢》,《平原枪声》《苦菜花》《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等,同时业余要搜捡废纸作笔记本坚持书写读书笔记,练习写小说散文,文学日记,交流通讯。有一段时间,人已经瘦得成了个麻杆腿,蜜蜂腰,头重脚轻走起路来打水漂。一米七的个儿,体重只剩下不足40来公斤分量。
      要说,我是十分地喜欢敬重我的室友翟老兄,他大约32岁,1.75米身高,有一只眼睛好像是受过伤,显得略微小点,不大对称。他是河南驻马店人,诚实朴素,待人亲如兄长。那时候生活十分困窘,他自己日常省吃俭用,要么是自己先占用一口锅灶(大部分工余时光,我都是一个人躲在外边避风的沙包后读书写作),再把加工好的包谷面沸水浸泡后经过揉捏塑成椭圆形,再贴在锅沿边大火熏蒸,没有鲜菜更少有清油,只好加点食盐调味,匆匆吃罢后,就用宽大衣裹紧胸脯,出外串门散步来躲避,不想看到我的生活细节。我总是觉得翟老兄从来没有放开肚皮吃过饱饭,也很少开怀一笑,都是30多岁的老小伙子了,没有谈过对象。同时,强迫自己争气爱好,没有女人,就敬而远之绝对不羡慕妒忌恨,以免惹事生非;缺钱少财,生活中就不与任何人攀比,连别人吃饭、说话作派、他也是眼不见,心不烦,避而不见。
      翟老兄热爱敬重我,是因为他从前在陕北干过苦力,替人开拙过几年窑洞赚取生活费,对陕北人的质朴豪爽,扶贫济困,坦诚待人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加上我是有文化的陕西人,更加热爱保护我,胜过热爱他自己。(那时的地窑子,是最大的私有财产,他完全拥有支配占有权,因为是他先来自己投资开挖建设的,他能出以公心,与我共同分享,这本身就叫我感激涕零,他是地窑子的主人与宽怀大量主动接纳我的大恩人)。

       深埋黄土的金子也会闪光。日久见人心,这个农场发现了我的才情与品德如发现了新大陆,如获至宝,一个电话就把我从远离人烟的垦荒队调到农场中学任教,我就顺水推舟地当上民办教师。后来通过重重考试审查,才转成正式干部,又经过脱产进修,进入县直机关。如今,我已经退休十多年了,先后从半地窑子,小学平房,砖混房走进了县直家属院和大中城市,现在有小高层,电梯楼三套,和妻子儿女拥有各式房产五套,且儿女们都有了自己的事业与稳定工作。不管平房,楼房,电梯房,我永远怀念与我相亲相爱知热知冷荣辱与共的那遥远的地窑子。
        四十年前我曾经住过的的半地窑子:上面漏风雨,芦苇铺丝床,进门室友爱,出门度恓惶。阅读大世界,浮沉喜沧桑。何必怨风雨,冬暖夏天凉,呼吸咸又腥,躺下星入窗。劳动品苦乐,创造恋大荒!守得三秋月,欣遇好时光。
     后来,一边教学,一边写作劳动,日子如芝蔴开花——节节高。随后我也谈上了对象,有了妻儿老小,我长大老成之后的第一愿望,就是想请我最亲爱最敬仰的人来我当年住宿生存战斗过的地窑子旧址参观访问,忆苦思甜,讲述奋斗人生,讲述生活的内涵与嬗变,讲述我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地窑子,八尺长,漏风漏雨漏时光。
        风沙起时尘烟厚,炎阳蒸煮里边凉。
        防风御寒强如庵,读书写字也无妨。
        圣人贱民都希罕,鼠兔亲近育儿郎。

        雀试问,燕近访,沙蛇蜻蜓疼如常。
        蝎子八代生嫉妒,潜心远望追黄羊。
        铺天盖地风景异,沙狐夜猎犯怅惘。
        野菜鱼米兴宴饮,煮粥下面充饥肠。
         地窑子,这里是我生命里最宝贵且难以割舍的挚友和情人,是我成功的出发点和起跑线,也是我艰苦奋斗,迈上瑰丽多彩征途的驿站与检阅台,点将台,功德碑,我要把它牢牢地珍藏在心底,作为宝贵地精神财富,传递给同辈朋友与后人,让他们知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吃苦吃亏是厚福,艰难竭蹶长精神的深刻道理与不朽内涵!
                  
               2640字              2020.01.10
               秦钟:19527月生于西安东郊,长期定居南疆喀什。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新疆作协,新疆诗词学会会员。1975年开始发表作品,热心于小说、散文、诗歌、评论等各体文字的习作,有作品二百余万言,刊登在《中国文化报》、《中国民族报》、《中国名流》、《新疆日报》、《西部》等报刊杂志书籍及原创力量网、江山文学、红袖添香、西部文学等报刊网络平台,不少作品被选入专集和专著出版发行。
        秦钟电话:15309986826    QQ:31305923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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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文学 | 2020-1-13 14:18:0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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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荷 | 2020-1-13 19:49:3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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