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洛沙 于 2015-3-11 07:53 编辑
天麻麻亮，赵四老汉就赶紧起了床，他费力的去穿夹袄，又厚又硬的夹袄像死面饼子，一层一层地贴在他身上。穿好衣服后，赵四老汉伸手推推炕头的老伴，轻声叫着：“起来，起来”老伴便从被窝里探出了花白的脑袋。 这个时候，大多数村里人都还在热炕上睡觉，赵四老两口却早早起了床。老伴抖索着从柴垛里抽出两捆玉米杆，准备烧热水，赵四老汉从缸里挖出两大勺猪料，再加勺麦麸，倒进喂猪桶里。做完这些,他靠着厨房墙根蹲起来，点了一锅烟，沉重地抽着。 今天，老李要带收猪的到家里来，收猪的人都很精，一般会在吃早饭前就赶来看猪，如果等主人家吃了早饭喂了猪，这时的猪自然就会多称出两三斤。收猪的精，卖猪的更精，这不，赵四老汉一大早就起来喂猪，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猪都养了半年了，怎么说也得让它吃饱再上路，更何况这次卖猪也是没办法的事，想到这里，赵四老汉不由得重重的发出一声叹息，把烟锅从嘴里抽出来，放在厚厚的鞋邦上磕了磕烟灰。 不是急用钱，他说什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卖猪，眼看就要到年底，谁都知道年底家家户户都要割上几斤肉过年，到那时猪价肯定会涨，而现在卖，自然要亏几百块钱的。几百块，没有这钱，二林就不能接着住院治疗，没有这钱，二林的腿就要残废。钱啊，真是要人命。 二林在城里打工，在一家清洁公司，他干的活就是洗大楼，身上绑条绳子，手里提着水桶，把高楼大厦上贴的瓷砖洗的白闪发亮，可是二林却在干活时不小心从二楼上摔了下来，幸运的是只摔坏了一条腿，公司付了几千块就把人给扔医院里不管了，家里的积蓄已经用光了，眼下只有圈里这两头猪。 今天有些奇怪，等猪都吃饱卧下了，老伴都洗完碗筷了，也不见老李领着收猪的来。渭北平原上卖猪有这样的习惯，猪在长壮出槽卖之前，是不给外人看到的，这些收猪的就得在村里找个中介，比如老李。老李会隔三差五的到养猪户家院子里转转，谁家猪肥了,可以出槽了，老李心中一清二白.这些外地的收猪客来了，找到老李，老李就会和卖猪户商量，再带人到卖猪户家去，看货，定价。谈价格时，一般买卖双方不正面商谈，由中介人在中间走动，把双方的意思转达，事成之后，收猪的付给老李一些钱作为酬劳，当然，村里像老李这样的中介人还有好几个。 赵四老汉扫完院子后，老李才带着收猪的两个人来。这两个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瘦的嘴尖，胖的耳阔。赵四老汉迎上去，把早已准备好的一盒“猴王”掏出来，抽一支敬给老李，抽出两支，敬给胖子和瘦子。胖子手插口袋，在老李的带领下走向猪圈，两只大克朗猪刚吃饱，正在眯眼休息，老李从旁边捡来根竹竿，去敲两只猪的头，猪哼哼唧唧不情愿地站起来躲到墙角。胖子叼着烟靠近了猪，瘦子眯着眼，四处打量着赵四老汉家的后院.看货之后便是商讨价钱，老李走到赵四老汉身旁，转达了收猪的开的价。这么低!赵四老汉心里一凉，“人家说猪不够肥,膘不够厚实”老李说.两个收猪的站在屋里，一副要走的样子，赵四老汉蹲在猪圈旁，闷闷地抽烟，谈不拢！老李在两拨人中间走来走去，传达着双方的意思。“呸！”赵四老汉闷了许久，往地上一吐唾沫说“不卖了不卖了!”生意没谈拢,两个收猪客走了,老李也走了。 夜深了,赵四老汉翻来覆去的思量着,卖,要亏这么多,猪养这么大也不容易啊;不卖,钱上哪借?能去的亲戚家都去过了,家里的粮食也卖的差不多了,怎么办呢?儿媳妇这几天一直在医院照料二林,明天也该让老婆子去换换了,老婆子已经睡熟了,赵四老汉裹紧被子,沉沉睡去。 夜,静得可怕,月亮像是生了病的人的脸,泛着惨白的光,一会儿又躲进云里.凌晨一点钟,村口停下一辆“时丰”机动三轮车,远远的几声狗吠.车上下来两个黑影,一高一低,一胖一瘦.他们一前一后,缩着脖子,手里拿了些什么东西.进了村,就直接绕到赵四老汉家后院墙外猪圈旁.摸索了一阵,蹲下来,胖子用一把刀照着墙缝插了进去,扭了几扭,一块砖松动了,不一会儿,响起了轻轻的搬砖声。猪圈被拆了个洞,两头熟睡的猪醒了,哼哼着往窝里蜷缩,突然洞里抛出几个馒头,两头猪站起来走上前去嗅着。 巧云到院子上厕所,院子里没有灯,漆黑一片,巧云上完厕所,打了个机灵,突然听到模糊的砖响声,她屏住呼吸,仔细的听了一阵,声音似乎是从隔壁赵四老汉家后院传来,巧云心里一紧:莫不是在偷猪?巧云心砰砰跳起来,她回到屋里,把爸妈从被窝里推醒,巧云爸思索了一阵,趴在巧云妈耳旁嘀咕了几句,披了衣服起床. 夜很静,静到只剩下走路的脚步声，胖子和瘦子一人赶着一头猪,还没出村口,就被一群人堵在路边,原来是巧云爸偷偷叫醒了街坊邻居。在大家铁锹榔头的包围下,两个贼无处可逃,赵四老汉的手电筒照出了这两个贼正是白天的收猪客。此时满村的狗吠声仿佛也在庆祝的大家的收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