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皇帝随笔】追忆平凡的好人

文/陈旺全

蛰伏在家，潜心静养，吃了睡，睡了吃，年便悄然而去。忘了那天是正月十六还是十七，兄弟跑来向我借梯子，他说“年都过完了，房上的灯笼也该取下来了。”兄弟扛着梯子准备离去，忽又回头道“听说彦娃大（父亲）昨晚去逝了。”“什么？”我有些不大相信。这老头身体好着呢呀，也没听见有啥疾病，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一上午，我呆坐在床前，脑子里时不时会冒出一个平凡的身影，他不胖不瘦，中等身材，脚登布鞋，身穿旧衣。大多时候，肩上都会跨着一个药箱，一个方方正正的，画着红十字图案的药箱！这是个不修边幅的人，但他双目炯炯，精神矍铄。父亲总夸猪先生身体好，大冬天都光着头，不怕风雪也不畏严寒。
父亲说的猪先生就是兄弟嘴里的彦娃大，他有三个儿子，彦娃是他大儿子。其实，叫他猪先生更为亲切一些，因为他是村里的兽医。不过他这个兽医，很少看牛羊鸡狗，最拿手的就是给猪看病，所以村里人都都叫他猪先生。

听父亲说，猪先生年轻的时候差点就成了我们家的亲戚，因为他看上了我的一个堂姑姑。我大爷爷也答应了猪先生，让他给我姑姑买一身衣服就可以领走。结果猪先生手头拮据，只买了件裤子，却没有买到上衣。他让我姑姑先跟他回去，回去他再想办法。我大爷爷便打发姑姑跟他回去了。回去后，看着猪先生家一贫如洗的样子，姑姑便后悔了，趁着猪先生熟睡的时候，穿着猪先生买的裤子连夜跑了。不过猪先生最后还是有了老婆孩子。
我家门前有盘水磨，磨坊里最初住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老奶奶是猪先生的母亲，他母亲去世后，猪先生便住进了里面，磨坊年久失修，水打的磨轮和轴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黯然失色的土木房子还在溪水之间耸立着。磨坊里任由猪先生烟熏火燎，积草堆粪。吐痰撒尿，高声喧哗。反正他成了磨坊的主人，磨坊成了他的避风港。
以前我们在老屋住的时候，家里每年都养着猪，或一头或两头。猪其实和人一样，难免会有头疼脑热，不思饮食的时候。这猪一病，父亲便忙着去找猪先生。兽医里面，猪先生是最没有架子的，也是最勤快的医生，你只要跑去说一声情况，他就会跨着那个画有红十字图案的药箱，光着头匆匆赶来。来了之后，他一不抽烟，二不喝茶，直接奔猪圈而去。先握住猪的耳朵，试试发烧没有，然后才会说出病因。最后又会说，先打一针看看，有效果了再说。打完针，猪先生就会要一盆热水，把他的针管和手都会洗的干干净净。然后夸上药箱就要离开。倘若你不强力挽留，他是不会喝你一罐茶或吃你一顿饭的。
猪先生的医术到底有多高明？人家不说，咱也不好问。不过大多时候，家里的猪他是能看好的。实在看不好的时候，猪先生就会来一句口头禅“这猪早晚会死的，等不到过年就提前杀吧！”
按理说猪先生给全村人当兽医，日子应该能过好的，但他过于老实，不懂经商之道。一辈子蜷缩在他的磨坊里，过着清贫节俭的生活。磨坊里一边堆着柴草，一边摆着锅碗瓢盆，她的老伴也和她一样，从不抱怨日子的好坏，只是一日三餐，吃饱就行。
起初，猪先生给猪看病还自带着几支药，收一些成本钱。后来干脆连药也不带了，他只管跨着他那个方方正正的药箱和铁皮合里的几根针管。看过猪，诊断好病情，他就会说出药名，让主人自己上街购买，然后他义务进行注射。次数多了，村里人都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于是，有人劝他说“你应该自己搞点药，或是搞个诊所，有人请你看病，你就要收出诊费和医药费。这年头，谁不是为钱奔波为钱忙呀？”猪先生听了不以为然，总是摇头。那人看他瞻前顾后，没有魄力。便又劝说“你怕啥呢，就算猪看不好，医药费总是要给的嘛。别说是猪，就算是人，看不好也欠不下先生的医药费。你没看，街上有些兽医胆子真大，猪去看猪，人去看人，只要能赚钱，啥病都敢看。”但是，劝说无效，猪先生就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人。他说“胡日鬼的事情不能干。”全村人都知道他是好人，老实人。老实得连出诊费都不晓得要，老实得连批发点针剂，从中赚取点差价的想法都没有。他总说“一庄一社的，我咱好意思收你们的钱呢”。结果最后他就只剩下一个药箱了。

曾几何时，猪先生成了村里的兽医防疫员，药箱里便不空了，针剂，药剂，一抓一大把。时不时上门给猪打防疫针。给牛做体检，给羊做标记。村里的鸡羊猪狗都归他管，既要登记数量，又要保证质量，他这个兽医防疫员给村人默默的忙碌着。
后来，我搬进新居，家里也不在养猪了，猪先生也不在和我产生交集了。虽然他还住在他的破磨坊里，虽然路上偶尔也会碰见。但我们似乎有些疏远，我问候一句，他就会答应一声，我若不问，他也不理我。记得最后见猪先生的时候是在过年前的几天，他背着一个背篼，里面装着草，那是他从儿子家背到磨坊里烧炕的草。那天我正在擦车，也没太注意，只看见猪先生的头发全白了，白成了他母亲的模样。
今天我又一次问父亲，猪先生未听见有病，怎么就去世了。父亲说“年龄大了，啥病都会有，我去磨坊看过了，猪先生是突然晕倒的，倒下之后就再没有醒来。”我想猪先生是太累了，正需要做梦，做一个永恒的五彩斑斓的梦。
猪先生走了，走的太过匆匆，就像他被人叫着出诊一样。只是他忘了跨他的药箱了，遗留下的药箱里装着他平凡的故事。
猪先生走了，没有人在乎他是兽医还是防疫员。他就像一粒微尘，早晚会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只有那摇摇欲坠的老磨坊不舍他的离去，在春寒料峭中呜呜哽咽。
猪先生走了，吾提笔默哀，愿平凡而老实的好人一路走好！金黄的迎春花已经绽放，大自然会将他拥入爱的怀抱！

天堂里没有烦恼，愿老实的好人一路走好！
欣赏美文，问候老师。西部文学欢迎你！

文字充沛，内容精彩；欣赏佳作，遥祝问好！

猪先生走了，吾提笔默哀，愿平凡而老实的好人一路走好！金黄的迎春花已经绽放，大自然会将他拥入爱的怀抱！

欣赏老师的精彩佳作，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