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乔山人 于 2020-3-16 15:03 编辑
临睡前浏览网络,突然看到汪润林先生遽然仙逝的消息,震惊之余,想起与先生短暂的交际过往、以及先生那淳朴善良的音容笑貌,令我难以释怀。 1941年6月25日,汪先生出生于陕西省宝鸡市扶风县午井镇午井村西堡组。19岁参加工作,教书育人,35岁调入县文化馆工作直至2001年退休。 汪先生是我县著名作家,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文艺论文、戏曲剧本300余万字,荣获国家、省、市各项创作奖30余项。先生一生著作等身,特别是他晚年创作的代表作,长篇小说《红腰带》填补了周原文化的文学空白,是继著名作家陈忠实先生的经典之作《白鹿原》之后,又一部对中国家族文化进行了深刻描写的史诗性辉煌巨著。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汪先生担任县文化馆文学馆馆长,后担任扶风县第一届作家协会主席。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结识汪先生的。 记得那是一九八五年的秋天,正值我县作家吴克敬和马友庄老师合著的中篇小说《渭河五女》,在大型文学期刊《当代》杂志第三期发表,轰动了整个陕西文坛。县文化馆为了培养文学创作新人,乘此东风,准备举办一期文学创作培训班,特邀了省市著名作家前来讲课,我有幸参加了此次培训。 我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带上铺盖赶到30公里开外的县城,经人指点在城隍庙围墙外的西北角找到了县文化馆。文化馆的大门就像一个普通农家小院的小木门,我甚至怀疑走错了地方。就在我仔细查看门旁悬挂的“扶风县文化馆”木制牌子时,一位身着灰色上衣,蓝裤子,中等身材,圆脸盘的中年人跟我打招呼,“是参加培训的吧?”我抬头看着这位面带微笑,左上口袋插着一支钢笔,一副干部模样的人,以为他是哪个单位派来参加培训的学员。“你也来培训呀?”他却笑了笑说,“走吧,咱进去。” 我们走到一个雕梁画栋的大殿前,他对坐在门口桌子后面的女子说,“小陈,给他登记一下,来参加培训的。”说完转身就走了。我悄声问登记的女子,“那人是谁呀?”小陈抬眼看了看我说,“文学馆汪馆长。” 我一听是文学馆的馆长,心中顷刻肃然起敬,犹如看见了鲁迅、高尔基似的,那种神圣感竟然使我有些微微颤栗。文学是自己心中最神圣的殿堂,作家就是我特崇拜的偶像,没想到刚一到就遇到了文学馆长,他至少应该是个作家呀。可眼前这位汪馆长也太朴素太普通了,和心目中高大尚的偶像相差甚远,简直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啊! 培训一共三天,白天我们上完课后,晚上就住在大殿里的麦草地铺上。每天一日三餐我们可以在文化馆灶上交钱吃饭,我那时连一碗2两粮票、8分钱的素面都吃不起,更别提一角钱的荤面了。每当别人吃完饭后,我就像做贼似的,端上妈妈给我带的炒面,悄悄地溜进灶房,央求做饭的大婶给我倒点面汤,将炒面冲开,再往碗里泡半个馒头,找个没人的地方狼吞虎咽了,然后装作没事似的打个饱嗝,将洗净的碗筷装进“红军不怕远征难”的黄色挎包里。 第一天是省作家讲课,我吃了一天的炒面泡馍;第二天市里的作家讲,我的碗里多了几根面条,我知道那是好心的大婶给我故意漏掉的,感动得我边吃边流泪;第三天是县上的作家老师给我们培训。当时吴克敬老师和粮食局的马友庄老师给我们分享了他们创作《渭河五女》的感受和经过,最后才是汪润林老师给我们讲解乡土文学。汪老师为我们详细地分解了自己发表不久的短篇小说《古塬》,分享他的创作心得,讲述他的创作灵感来自于自己和妻子拉架子车走乡串户卖西瓜的过程,以自身的体会阐述了文学作品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的真谛。最后他鼓励我们这些来自全县各阶层的文学爱好者,不要胆怯,认准的道路坚持走下去,总会走到光明的那一天。至今我还记着他说的那句让人血脉偾张的话:“你们看,大街上熙熙攘攘皆为利益来往,真正知道人活着的意义有几个?或许我们没有他们富裕,但我们却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我们是精神世界的富翁!” 午饭的时候,我竟然意外地得到了一大碗臊子拌面。我红着脸将香气扑鼻的臊子面退给了大婶,大婶却呵呵一笑说,“放心吃吧,有人给你掏钱了。”我疑惑地问,“怎么会呢?”大婶快人快语地对我说,“人家汪馆长把你们每个人的情况都摸得清清楚楚的,知道你家困难,最后一顿饭了,他请你吃饱,回家蹬自行车有劲!” 汪馆长?汪馆长竟然注意到我了!我突然有一种中大奖的感觉,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最幸福的人。 “临走前好好感谢一下人家,二十几个人培训就给你一个人买拌面,好福气啊!”大婶不无羡慕地叮嘱我。 我胆怯地敲开了汪馆长办公室的门,汪馆长依然是一副笑容可掬的表情。他嘱咐我要大胆地去创作,有什么困难就找他。临走时还送我一本《收获》杂志,要我多向名家学习,向农民学习,理论实践相结合,创作出质量上乘的好作品来。 可是,那时候的农村饭尚且吃不饱,哪还有钱买世界名著看。我将自己的困惑告诉了汪老师,他就问我有什么好的办法能解决这事,我就将自己想给村办个图书室的想法告诉了他。他一听非常高兴,“这样好啊,既能解决农村青年看书难,看书贵的问题,你自己也能从中学到知识呀。”他当即帮我联系县图书馆,图书馆的领导也很高兴,终于实现了图书下乡村这一愿望。我承诺不要一分工钱,免费为农村青年和图书馆服务,每月更新一次图书。 从此之后,我每月底骑上自行车,带两大袋图书往返县城和村里,免费为村里的青年借书学习服务,而且还要细心保管,确保图书不能破损。为此,我经常要用胶水粘破损的封面封底,这个工作一直持续到后来我去一家企业上班才终止。期间,我阅读了大量的世界名著,为培养自己的文学修养奠定了良好的基础,这都得益于汪先生的扶持。可惜后来在企业忙于工作,疲于生活,搁笔近三十年,没有任何建树,枉费了汪先生的一片苦心,现在一想起来还痛心不已。 尽管我没有再创作文学作品,却时刻关注着汪先生的创作成果,对这位坚持不懈的文学勇士有着深深的敬意与钦佩。他几十年如一日,创作出大量的文学作品,涵盖小说、散文、戏剧和民间文学,是一个真正的多面手作家。尽管他的代表作《红腰带》是晚年时期才发表的,但就像我县著名军旅作家王宗仁老先生总结的那样:“这是一个压抑很久的爆发!汪润林把人物隐秘的人性挖掘出来了,那是生命沉淀、压抑中爆发出的呐喊。《红腰带》是继《白鹿原》后,近年来不可多得的史诗性辉煌巨著,一笔尽揽中华八千年古今文化的博大精深与辉煌壮美。” 本来我还想,有机会见到汪先生讨要一本《红腰带》拜读一下,后打听到他长期居住北京也就死心了,没想到突然就看到他老人家去世的消息。太突然了,我直接就懵了,那鲜红鲜红的红腰带在我的眼前就这么飞逝了,心中顿感万分的遗憾与悲凉。 唯愿汪先生一路走好,祝愿红腰带不仅红遍人间,更会红遍天堂。 作者简介 乔山人,陕西宝鸡扶风人。中国西部散文协会会员,宝鸡市职工作家协会会员,扶风作家协会会员,扶风县诗词楹联协会会员,西部文学签约作家,《秦川》杂志签约作者,江山文学签约作者。2016年至今在《中国水泥》杂志、《宝鸡日报》、《西安日报》、江山文学网、盛京文学、陕西散文论坛、西部文学、宝鸡文学、水泥圈子、秦岭文学、秦川文学等文学杂志及网络先后发表小说、散文、诗歌等作品二百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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