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红米饭 于 2015-3-12 13:23 编辑
两只小野鸡
秦钟
（ 续一）
母野鸡也许天生就是个情种，常常会向公野鸡讨好，为它理理羽毛，唱唱赞歌，摇摇尾巴，大献殷勤。这好像也是人之常情，没有太多的悬念与好奇。可是，有一段时间，母野鸡态度忽然变得有点焦躁与冰冷，经常主动地进攻发难，用它那不怎么长也不是多么坚硬的小喙向公野鸡频频钤捣，有点欺侮与调戏的味道。公野鸡也能平心静气地保持一团和气，或许是丈夫疼爱妻子，哥哥帮助妹妹，这也是动物世界异性相吸引相克相生的潜规则。
过了不久，我还是发现了一点小毛病：觉得母野鸡大约是病了，像林黛玉般多情善感，麻木不仁，进食也不积极主动，有点儿萎缩的小腿颤颤兢兢，常常卧床不起，有时候也失去了不太美妙的鸣叫声，令人焦虑与担心。 对于它们的存在，我是寄予了无限希望与同情。我同情它们的痛苦遭遇，同情它们失去了广大的草原活动广场与湛蓝湛蓝的天空。在大沙漠边缘，在葱岭河谷，山林丘陵，田间地头，它们拥有广大的群体，有良好的组织形式与非常丰富多彩的食粮水源。尤其是森林与良田相间，果园与牧群杂居，河流草场间生活着足够多的同类与昆虫，空气中飘浮着鲜花与野草的芳香。茂密的玉米地田连阡陌，广袤的棉花地一望无垠，淙淙的山泉闪金耀银流光溢彩，曲线式比较低矮的沼泽地芦苇湖、盐碱坑碧波荡漾，湿润酣畅，那儿还有众多的鱼塘与次生林地，生长着一丛丛的大豆和高粱，沙棘与野果，那儿就是它们最美丽的家园，也是它们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繁衍永久的宝地。 可是，我也想到了广播电视上报道野生动物超前的适应性与不可小看的繁殖能力。像野猪这样凶猛异常的动物，都能与家养猪同居交配，繁衍后代，造福于人类，野鸡当然也会与人亲近后交上朋友，自然也会繁殖后代。同时，在我们叶尔羌河流域圈养野鸡的人也是大有人在。可是，小母野鸡的精神状态明显是与日俱下，萎靡不振，叫人忧心忡忡。尽管如此，我还是相信它们会有光辉灿烂的明天。 人的愿望从来都是十分完美的。从此，我就注意观察它们，增加对它们的照料与喂养时间，千方百计地寻找它们最喜爱吃的食物如熟肉鲜菜、面包馕巴、面条米饭，小麦绿豆等杂粮，也会为它们提供矿泉水营养液与牛奶，按时清理鸡舍，保持环境卫生。最人性化的是我能容忍它们与我生存在同一居室，平起平坐，不会受到轻视与排挤。因为有充足的光照，有电脑与暖气设备，时常还有音乐电影，宽银幕，还能享受到比较恒温的暧房。 可是，有一天晚上回家，忽然发现我可爱的小母野鸡无端地倒毙了。她形容憔悴，死得惨不忍睹，肚皮上还有一处较大的创伤，已经鲜血淋漓，就龟缩在鸡舍一侧，尸体已经僵硬变形了。同时，鸡舍里边也有棍棒与硬物的残留遗迹。这时我首先想到的是雄野鸡在恶作剧，是它残害了自己的同类与亲人，是它出卖了妻子与朋友的美好酮体与灵魂，它就是罪该万死的杀手与敌人。 回家很久了，我一直在伏案忙于文字工作，不想理不高兴也不愿意提起它们。因为，我有一个良好的美梦开始土崩瓦解——我想看到它们夫妻和睦，产蛋生子，子孙繁荣，爱情有继，能过上一个正常鸡的甜蜜生活。我的打算从此落空了，我的美梦流产了。这还在其次，我想抓住真凶，我想刨根问底，知道是谁是主谋，谁是胁从，是谁动手残害了我的小宠物。 果不其然，第二天就有好心的邻居向我举报说，在我出门办事走动的过程中，时常有一群小学生前来围观调戏野鸡。其中有男孩，也有女孩。大点的学生们还是出于好奇与同情心，进行观赏互动，因为人多势众，七嘴八舌，真正用小棍棒拨弄的不多，动手指戳者更是寥寥无几，只是叫喊争论与舞动红领巾吓唬逗引者有之。最不可饶恕的当是隔壁几个不懂事的小男孩，没事了就来动手动脚，捣乱破坏，也会用吃烧烤用废了的长钎子伸向小动物，以干扰阻击它们的行动自由。我也出于礼貌，向他的父母提出过嘱咐与抗议：“看好自己的孩子，不要伤害了我可爱的小宠物！否则得高价赔偿。” 物伤其类，兔死狐悲。我的情绪当然很低落，怎能叫我提起精神呢！况且，只剩下一只雄野鸡了，圈养的时间也足有四个多月了，而这只雄鸡能否健康地存活下去，一如既往，兴高采烈，长命百岁。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作为监护人，饲养员的我也不能保证自己，同时我的心绪与热情也在不断地减弱，不断地磨损与消耗，又怎能让它享受到多少美味佳肴，天伦之乐！ （ 续二）
时间会证明一切，时间也会抛弃搅乱一切。
终于有一天，因为鸡笼确实有点陈旧变质，边帮磨损了，结构也变形了。我想为这只野鸡更换一只较大的笼子，发现虽然我没有虐待过它，歧视与诅咒过它，但是，觉得它大失原貌，还是气色不佳风光不再。原来就拥有灿烂惹眼的长翎毛不见了，这是它性别与地位的见证，是存在人间的体征与耀眼光环，代之而来的是一把磨损殆尽齐整折断的羽毛茬，就白生生地裸露在屁股外面。那种高傲与偏见，野性与狂燥的性格没有了，只剩下一种誓死不与人合作的生硬与别扭，执着与仇视的眼神，叫人觉得它还是一条汉子，一个活物。 在检查修整中，我想把雄视一切，永不安分的雄野鸡就顺手倒换过来，安置进新家，让它苟延残喘一下岌岌可危的性命，它也许洪福齐天，会遇到它想见到的人，做它喜欢的梦，过它喜欢过且能够过上的美好日子。然而，不幸的事件发生了——当我抓住一根鸡腿还没有回过神来，雄性野鸡因为用力过猛，冲天一飞，就听到一声细微的脆响，鸡腿被折断了，成了残疾后怎么也站立不起来。 这时，我心里感到非常后悔与难受，是我亲手毁坏了它的身体，是我亲自毁坏了它们不太美妙的梦想与前程，临阵脱逃是可耻的，推卸责任也是没有出息的。尽管如此，我还能为它做点什么？这时候，我才想到了雄鹰的翅膀是超级坚强有力的，因为它有着强健的翅膀搏击风雨，产生升力，它才能凌空展翅，自由飞翔，成为蓝天上特有傲视群雄，掌控草原生态雄猛而强悍的精灵。雄鹰的骨头是坚硬的，其实也是十分疏松轻盈的。高原塔吉克与克尔柯孜人把雄鹰作为自己民族的象征与图腾，世代传颂歌唱雄鹰之歌，模仿着雄鹰的姿态跳舞，还会把雄鹰的尸骨解剖收藏，通过特殊的处理做成鹰笛，吹奏出美妙和谐高亢入云彩的曲调来。 雄鹰要展翅高飞，雄鹰要回肠荡气地翱翔蓝天，扶摇直上九万里，要高瞻远瞩，关照四野，横视八荒，作为百鸟之王，那么，它的气魄，它的精神与实力要求它的骨头不能太沉重，不能太老道，必须高碳且不缺少钙，像飞机一样适应高空行走，有速度也要有扭力，有坚韧也要有强度耐力。因此，雄鹰的骨头除了坚韧的一面之外，也有十分脆弱的一面。推而广之，我突然觉得雄鹰的远亲野鸡是否也是害有软骨病，这些无从考证与稽核，不能妄自菲薄，也不能凭空设想。同时，我也想到了有一天，一位从事养鸡多年的好心妇女告诉说：野鸡也要有一定的石子摄入量。他们常年圈养洋鸡，由于为了提高产蛋率，减少死亡率，就一定要为鸡群准备一定量的碎石粉剂或者石料，按时定量地予以投放，一是为了帮助消化，再就是为鸡们提供产蛋及成长所需用所有的钙。
我想，这也许就是造成雄性野鸡积劳成疾，突然消身瘦骨形成骨折的原因之一。
野鸡放生了，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我把它小心翼翼带出郊外，看着它翅脚并用，艰难地跳出笼子，用怯生生且有点哀怨的眼光看着与它相濡以沫接近半年的我，我再也不能帮助它，用好心做坏事，也不能向它解释指导它的同伴，朋友妻子灵魂的去向。 人之将死，其言也哀，鸟之将亡，其鸣也悲。 雄性野鸡不能立即飞行，再也不会恣意张狂恃才傲物，大刀阔斧地鸣唱生命的进行曲。它只是回头向着我轻轻地鸣叫着，嘱咐着，叮咛着什么似的，继而缓慢地试探着翅膀的作用与独立支撑生承载生命重量的腿脚，有点颤栗，有点气喘和后怕，然后一鼓作气发出一声长啸，翅膀下扇起一股比较强劲的风，一用力就冲出好远，渐渐地消失在月色朦胧戈壁大漠长天的夜幕之下……
俯昂高低地为笼，池沟坡梁啸东风。 自从跌入丝网后，尺方囚室度残生。
双栖双飞展羽翎，雄唱雌合绕村东。 一身绫罗傲寰宇，几支凤尾壮英雄。
田野啄食沃土行，四海为家一溜风。 长啸山林暗沟壑，一朝下架招煮烹。
栖霞披彩林为营，浮华绸缎点冠缨。 生来不只会报晓，羞得喜鹊常噤声。
双飞对出偶腾空，山崖群居鬼神惊。 豺狼鹰鹞全不怕，以人为邻偶相逢。
喜啄爱嗛捕昆虫，终生食素凭轻功。 高腔大嗓动风雷，红尘无处不闻名。
回头再次寻找出以前曾经吟诵多遍，针对野鸡夫妇而写记忆犹新的小诗，我的眼睛湿润了，我的心肠也冰凉如铁。这一夜晚，我肯定不能成眠，也没有必要睡得过于良好。因为我失去了最后一位异类朋友，我没有尽心尽力地照顾好它们，让它们栉风沐雨，受尽了委屈蹂躏，付出了惨重的生命的代价，但愿在我将来大去的日子里，也会有它们英灵的陪伴，有它们美丽的身影与淡淡的诅咒，这对于我也是一种解脱，也是一种救赎，我也会心满意足悄悄地承受与歆享的。
秦钟QQ：275475507 电话：15309986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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