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红米饭 于 2015-3-14 17:10 编辑
江南,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诱惑;吼无声,动无形;来无影,去无踪。于逍遥中征服,于静默中定乾坤。
这种诱惑往往表现在这样一些意象和光景。塞外的剽悍与狂放终被江南的纤弱所吸引,精工细作的美肴的确比马血羊肠好吃,谁不喜欢锦衣华车?在春江花月夜里,学点繁文缛礼算得了什么?大草原的混雄终不能当饭吃,成吉思汗的十多万铁骑可以征服半个地球,却未能征服一个江南,照样乖乖地坐进江南的破旧茶馆,眯起双眼,去欣赏残垣破壁上的衰草夕阳。
太师椅的悠闲里。我们听到了一个旷世奇人的无声的振臂呐喊。是他,启蒙了20世纪初叶的中国人,从而鼓舞中国人结束了"吃人血馒头"的时代而走向共和。
弄堂深处,当子夜的更声响起,便露出了鱼肚白。让人们于如丝如缕如云如烟的晨雾里,呼吸着清冽的空气。太阳很快照在千年老街的古墙上,古墙放出了乌色的光亮,看上去十分的鲜活与温润。
自由的土地上正散发出腾腾的热气。好不让人神清气爽。宁波床却还在清晨的江南摇曳着一串串婴儿的欢叫声。江南终于以其宁静的威力驱除了她的屈辱和淫威。
水乡的江南的品质与大漠飞沙的品质或许是一脉相承的。湿漉漉的渴望着干裂,飞沙走石的渴望水润,以为那样就可以豪迈,可以轻装,即便血喷大地顷刻间没了,也走了大气一路。
终于,她象黄沙吞没楼兰古国一样的吞没了强盗和流氓。她,为官涤去浊气,为文洗却尘世肮脏。使书香千古,使皎洁永恒。她从深厚走向了宽广,于文化的种种转换中完成了一种关怀。我亲爱的江南呵!
我们不再去追问那些停留在原来位置上的古代商号、民宅、赌场、妓院、书院、私塾、祠堂、庙宇。因为他们也象江南的土地江南的人,没有了声音,象一座停摆的老钟。梦一般的已被静静地关在了旧时的城门里。但白蛇和许仙的故事依旧鲜艳着江南未来。雷峰塔的建立与倒塌,都与白娘子无关,然而民间却一向乐于根据自己的意愿组合历史的图形。与齐整有秩的史籍相比,浪漫无羁的传奇更能抚慰百姓的内心,许多被约束的情感在虚构中获得了自由。不知是否有人研究传说的起源,那些感染了民间中国无数个世纪的爱情故事,是出于偶然闪现的灵感,还是长夜枯坐后的创作?然而有一点是无疑的,白蛇和许仙这两个故事里的角色,一经诞生,就不再泯灭,他们比任何一个朝代都话得更长。其故事也变得比历史更加真实可信。说不定这就是江南。江南文化浸淫的故事,它或许是在向历史挑战,似乎是无声的惊雷。那建于宋开宝八年(公元975年)的雷峰塔,于无声处,于故事里终倒于1924年9月25日的西子湖畔。
江南的土地或许是一篇道教范文:"无为有为俱参破。有几幅对联贴在那里:红日无私,贫富一般照顾;青天有眼,善恶两样看待。天堂可到,地狱非遥,只在心头分路;国法能逃,冥诛不赦,休怪神运大。"
听风风无语,听雨雨无声,都往清静里去了。怕是没有"三宫六院"的故事了吧。但江南的园子里又处处可闻"三宫六院"的粉黛笙歌。在飞星传恨银河暗渡。
让满挂在太阳下的蓝印花布飘飞吧,我看见上面有花纹一半朝上,一半朝下的"百子图",那些个白胖的孩子,长着圆脸和细长清秀的眉眼。幼小的身体在各种梦境里笨拙地出没。那是夫妻"通腿 "而睡的蓝印花布被子,好安详呵!如夜晚的植物。人,就是在这种没有声音的夜晚工厂制造出来的。没有声音的,象江南的白菊一样,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
人,就是这静静的吼叫的圣品。这圣品就是咱中国人。
江南啦,制造圣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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