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红米饭 于 2015-3-14 18:07 编辑
说实话，对于华山之行我并没有抱太多的希望，前一段武当归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情绪一直影响着我对华山的看法，但没有想到的是，沉默的华山却以它特有的魅力给了我意料之外的惊喜。 阳历的8月并不是登华山最好的日子，不过多云的天气给我们带来了少有的清凉。经玉泉院入华山峪向着直插云峰的山顶渐行渐远渐高。初时蝉声鼓噪，再行便有清流相伴。白天登华山的游人并不像媒体介绍的那样少，用人流如织来形容我觉得还是相当的恰当。华山峪是徒步登山的传统路径，人称自古华山一条路。当智取华山的小道被发现之后，从华山峪上山由小道下山便成了华山游的经典路线，只有惧怕小道艰险的会原路返回。后来随着北峰索道的建成，从华山峪下山的人便少之又少了。我们在踌躇满志的上山人流中偶尔能够遇到零星下山的游客，通常是面容疲惫步履蹒跚地走着。由于刚开始进山精力充沛，便有游人去溪中洗脸戏水，清凉的溪水驱散着暑热，喊声欢声淹没了蝉声。不知不觉中清流消失，平缓开阔的游道被铁链栏杆的陡峭石梯所取代，爬山的难度在慢慢地加大，当山峪两岸长峰夹道壁立千仞时便真的到了华山的怀抱。五里关、石门、莎椤坪、毛女洞、青柯坪、回心石一路走来，四下里全是灰白色巨幅或整山的裸岩、绝壁、断崖，裂纹纵横，危石堆磊，墨绿的灌木在裂缝间岩隙里点缀成苔，疏密有致，不是画卷胜似画卷，人在山中似入仙境。尤其是当你举目仰望，蔽日的崖壁从天而降扑面而来时便真有一种面壁的庄严和朝圣的虔诚。陆游的名句“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便会脱口而来。不过间或会有脚步轻灵的松鼠蹦跳着援壁而上给艰辛的旅途带来阵阵欢欣。 先前在网络上浏览过华山头道险境千尺幢的介绍，它的的艰险本在我预料之中。不过我总在想，国家级旅游景区能险到哪里去呢？过了回心石，手脚并用地走过了几段颇为陡峭的石梯路我以为已经过了千尺幢了，心里便有了不过如此的感觉。没想到再走几步，道边的指示牌告诉我前边才是千尺幢。举目处，一面巨石斜压在几近垂直的峭壁上，巨石和峭壁的缝隙间数百级台阶垂然而上，石阶和两边悬挂的铁索被往来的游客脚踩手磨的锃然发光。拾阶而行，台阶宽不盈掌，手不扶栏，决计无法攀登。行不过半，便觉身体与山体平行，整个人贴在了石梯之上，攀登者头足相接如群猴爬杆。小心翼翼回眸，竟然身悬半空，仰望头顶，一线天开，俯视脚下，万丈深渊，顿时惊出一声冷汗，胆小者便会腿脚发软，手抓铁索靠边歇息。想想先前经过的回心石方悟其含义深刻，体弱者在此前折身返回当属明智之举。我一边庆幸自己在回心石刚刚吃过干粮恰巧补充了体力，一边手脚并用地坚持爬完了石级，顶端崖前石洞如井，人自口出，这便是传说中的太华咽喉，倘若把井口盖住，通往华山的道路便被完全堵塞。出千尺幢不远是百尺峡，这里是登山第二道险关。两壁高耸，中间夹有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上刻“惊心石”三个大字，游人要从石下小路穿过，确实惊心动魄。不过穿过惊心石回身看时，其背面竟然刻着“平心石”三个大字，再看此石牢牢地卡在两壁之间，纵然使用大力也不能使其坠落，心中不禁哑然失笑。群仙观小憩后继续上行便是华山第三险境老君犁沟了，崖壁上数百级石阶陡峭着折形而上，两旁铁链下垂。传说太上老君见此处无路可通，就牵来青牛一夜间犁成山沟，至今在西侧的崖上仍有石沟，赫然若犁槽。据说北峰擦耳崖前卧牛石上有联：天上本无稼穑事，莫怪闲卧；世上还多不平山，切莫歇鞭。不过即便如此艰险的梯状险道，亦时见肩挑背扛重物的挑山工健步如飞，令人刮目相看。 老君犁沟左行，峰回路转，眼前豁然开朗之处便是到了北峰，自此便开始了华山主峰游。华山主峰由东西南北中五座山峰构成，故称朝阳、莲花、落雁、云台和玉女。五座山峰俱是花岗岩体的悬崖峭壁，刀削斧劈般的气势冲天，山上古松斜挂，巨石危摞，云雾缭绕。五座山峰巧夺天工地组成了一朵向北倾斜的莲花，北峰最低，东西南三峰俱在海拔2080米以上，中锋介于北峰和其余三峰之间，恰好作为莲心。站在峰口举目而望，北峰四面悬绝，上冠景云，下通地脉，巍然独秀，有若云台，只有峰口向南的山岭通向北峰。山顶道观倚山而建，造型别致，风景宜人。围绕北峰的几座山峦去势较远，且多为光洁的岩石山体，远观群峰气势开阔，俯视脚下则步虚凌空令人胆怯。登山索道站建在峰口下，往来游人络绎不绝，擦耳崖便愈发显得十分拥堵。俯卧山岭的一块巨石把游道挤得十分狭窄，俩人并肩相错，靠山一方便有面部被蹭的危险，我在通过时被对向而来的游客轻撞了一下便差点发生了擦耳的险情。擦耳崖向南，便是著名的苍龙岭了。狭窄、蜿蜒、起伏的山岭酷似龙脊，人行山岭如履薄刃，两边除了铁链便无任何遮挡之物，极目山下，楼宇道观几成点状。相传韩愈至此抱头痛哭断不敢行，虽则今非昔比但两股战战惊呼怪叫者大有人在。远望岭前天梯，一线游人在悬崖绝壁之上蚂蚁搬家般缓缓移动，险绝之象令人失声惊叫。五云峰上清气徐来，寒意渐至，云蒸霞蔚，气象万千。 过金锁关不远便到了东西南三峰路口，我们按照既定的路线奔西峰而去。在我看来西峰是华山最为秀美的山峰，一路古松遍布，绿树成荫。遥望镇岳宫过莲花桥顺坡而上，不多时便穿过松林到达峰顶。西峰的背面绝崖千丈，陡峭巍峨，和北坡的青翠秀美迥乎不同。站在峰顶极目远眺，四下群山起伏，周野屏开。其时红日西沉，云海漠漠，山风清冽。杨公塔矗立在古松旁，静穆在斜阳里，凭吊着英雄的落寞。扔掉背包，免冠徒跣，高卧在净洁的莲花石上，仰望青天，静听涛声，万般俗念，一扫而空。西峰的近邻便是华山的巅峰南峰。为了在日落前问鼎华山之巅，我们不敢在西峰做过多的停留。心中留恋脚下疾行，绕斧劈石下西峰，过屈龙岭奔南峰而去。夜幕降临前我们如期到达南峰峰顶，在海拔2154.90米的华山元首拍照留念。登上华山极顶想想一路辛苦终归苦尽甘来便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南峰的南面和西峰一样，千丈断崖，直立如削。峰顶完石硕大如磐，极顶处的天泉清澈透明，倒映着蓝天白云。崖边的铁索挂满了红色的飘带和琳琅满目的平安锁。想来登山之人皆以攀上绝顶为豪，历代的文人骚客们在此留下了俯拾皆是的摩崖题刻，粗略过目大抵是通天路，天地奇观，袖拂天星，登峰造极，顶天立地云云。宋代名相寇准“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的诗句想来是最为贴切的。坐在山顶，沐着晚风，我真的想在此太华绝顶待到天黑，享受顶天立地摘星揽月的人间快事，只是同行催促早去东峰便只好怏怏作罢。乘着夜色过陈抟避诏处、南天门去了东峰。期间本想去看一眼险绝天下的长空栈道，只因无人做伴而未能如愿。 去东峰最大的目的是观日出。我们照着电筒拾阶而上，穿过东峰宾馆再行，便至峰顶。东峰峰顶满是巨桧乔松，绿荫如盖，极顶处的观日台数十丈见方，地势较为平缓。站在观日台上四顾而望，居高临险，视野开阔，心旷神怡，超然物外。由于事先没有预定房间，加之实在不愿租赁500元一晚的帐篷，我们便决定在观日台露营。穿上棉衣躺在观日台上，吹着舒爽的山风，看着漫天星斗和不时划破长空的流星，真是惬意之至。不过好景不长，约莫午夜时分，在睡了一小觉之后被稍带微寒的山风吹醒了，顿觉全身清冷，寒噤连连，方知选错了风向，睡在了迎风坡上。为同行孩子计，我们下了观日台，选择华山论剑处背风的平台和衣而眠。 凌晨三时许，在渐次喧嚣的人声中醒来。一晚明月挂在天幕，灰白的远山显得愈发的俊朗。考虑到深夜寒凉于是将棉衣给孩子盖了，自己则穿了短衣短裤开始晨练。沿东峰南坡跑步而上，至百余台阶时稍事休息小步折返而下，如此近十趟便浑身微汗地热了起来。垭口旅店外的木质条椅条桌上四个广东游客一边打牌一边听着音乐，我便过去观战。他们的赌注是输了牌的就地做俯卧撑，输几张牌便做几个俯卧撑，这可真是行之有效的露营措施啊，我一边观战一边活动着身体。约莫四时左右，上山的游客愈来愈多了，有直接登顶东峰的，也有在我们露营的地方躺下休息的。我知道，这些大部分是连夜上山或者从其余诸峰赶来看日出的。只是不知何时，天空由晴转阴，乌云盖月，星星也不知了去向。我心中暗喊糟糕，只怕是我期待已久的日月同辉的奇观不会出现了吧！五时、五时许、六时，天空一直没有放晴的意思，华山观日最终没能如愿。在东峰和赌棋亭的身影清晰可见的时候，我们在金庸先生华山论剑的碑刻前摄影留念，然后打起行囊踏上了沿中峰返回的路程。 中峰是东峰的子峰，位于东峰的北边，海拔不低但山势不高，其上树木葱茏，环境清幽，凉爽宜人。由于是归途，或者更是因为曾经沧海难为水的缘故吧，我们并未对这座拥有美丽爱情传说的玉女峰做太多的停留，匆匆一瞥间，在双手擎天的巨幅题刻前拍了双手擎天的照片后便离开了，对于距此不远的云梯也只是空拍了一张风景照而已。说真的，历经了千尺幢、老君犁沟和苍龙岭等异常险境的考验之后，面对云梯真的是心如止水古井无波荡不起丝毫的激情。此时此刻一心只想着去走智取华山的下山险道。 虽说是上山容易下山难，但对于我而言下山并非难事，只是清晨是下山的高峰，人如潮涌，摩肩接踵，在陡峭的石梯上来不得半点的推挤或碰闯，再好的脚力也必须耐着性子和人流一起缓缓而行。沿金锁关、苍龙岭至索道下站居然用了三个多小时，大大超乎意料。原来自东边上华山新近修了一段游道，绕开了智取华山的石梯，我们不明就里走错了路，只能是在下山的途中远远地看了一眼一心向往的险道，但此刻的心里早已没了初遇的激情。返回时沿途如诗如画的风景其实是一样的美丽，只是沉重的脚步和平复的心情让人多了一份麻木，把这悸动留给了上山的人群。 即将告别华山了，站在索道下站的停车场里，回首巍峨的西岳雄姿，由两面灰白的山崖和一座青翠的尖峰组成的大大的山字赫然竖立在眼前。我没有拍照，我把它默默地记在心里，我相信每一位华山归来的行者都会把一路的酸甜苦辣和华山的惊险绝伦永远地记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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