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月下李说 于 2015-3-18 21:10 编辑
火 车 的 声 音
对于火车的声音，我已久违了十多年，那种感觉早已淡却了。 农历正是羊年，大年初二里，携妻儿下了江南。江南还冷，有丝丝的雨，冷清的风，一夜的火车上却温暖如春。 我们坐的软卧，包厢里就一家人，没有外人的干扰，人心就静就悠闲自得。车动人也动，时速一百二十公里，一夜间，跑出一千余里地。由中国版图的中心挪到了华东江南的大都市上海，可谓坐地日行数千里。 这一夜，我在感知火车，体味着火车的声音，这声音使我记起许久许久的以前，不知那时我都在干什么，总有坐火车的机会。那时的火车是很畅亮的，这畅亮是指车窗可随心所欲地打开，不管车开的多快，只要你不惧风吹，就可以将那车窗推的高高，任凭那风姿意地往你脸上、头上、身上乱吹，你都可以畅心喜悦地观看眼中的一切，这种随意的畅亮心怀，实在是一种自在，一种无拘无束的自由。你能任意地去想，去把眼前转瞬既失的一切都想象的很美，这一切与你都是初次相逢，是陌生的又是熟知的，随着地域飞速的变化，眼前的事物愈来愈新鲜，于是你被吸引的不仅仅是一种景像，更是一种想象了。 看到路边一片又一片的水田，房屋就盖在水的中央，有门在水边开着，门前有着两个石阶，见一红衣少女在那里汲水，你就想象着这屋里一定是终年的潮湿，生活在这里的人，想必是有风湿的，这种忧虑就开始笼罩住你。若往西去，房屋就少，沙石便多，树上都有一个大的头，再从头上发出枝去，远远瞧着，一丛丛竟像从地里伸出巨人似的拳头。这里干枯无水，石流成沙，你就想象这些拳头是不是躺在地下的神们，在向老天祈雨呢。 这一路有多久，你就有多长的思虑和想象，这思虑是美妙的、愉悦的、惊喜的、稀奇的，因为你永远不知前面还会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你，一种未知的诱惑会使你不知疲倦，而兴奋的时候，你竟将头伸出窗外，看着那呼哧呼哧腾吐着白烟的蒸汽车头，那呜......呜的几声长鸣，让你佩服着人类的伟大。把煤烧成了火，火又把水烧成汽，汽就把钢铁推着跑，竟带着如此长龙般的铁箱，飞奔在两根钢轨之上，从南到北，由东往西，如此数千人都这么被托着走。这正是人类智慧的产物，而你却在这种智慧里体味着一种快乐。 十多年去了，火车已由蒸汽机变成内燃机变成电力机，火车又有了直快、动车和高铁之分。我们是坐了直快下的江南，傍晚时分上车，从车动身的时刻起，我便全身心地感受着列车带给我的一切，追忆着过去的那种感知，总想寻找不同，可却没有找到那种不同。 火车依旧是晃、是摇、在发出节律性的震荡，咣铛铛、咣铛铛的声音总是不绝于耳，这儿咯吱咯吱响，那里咯咯咯地叫，也总是不停的发着各种挤压的响动。这种挤压声有时很叫人讨厌，从四面八方过来，入耳入脑又入心，吵嚷的让人睡不着觉。特别是到了夜间，这声音就像放大了无数倍，更像一只只可恶的虫子向你扑着来，不停地啃咬你那颗渴望安静的心，你始终是半睡半醒，朦胧了一夜。 当你被那虫儿弄醒的时候，你听到的不仅仅是叫声，还有一种震荡的摇晃，一种不间断的，既是上下又是左右的全身的晃动，你像躺在了摇篮里，被人荡着不停，又像在颠簸的路上，让你浑身不自在，你想冲出窗外畅亮一下，可现在的车窗封闭着你，想去看书，你准看不清书上的字，你只能在梦魇中寻找舒心了。 突然的，你被惊醒，奇怪自己怎么如此安静，不在晃，车窗的幔帘灯火通明。你完全清醒了，才明白车是停站了，外面有人在说话。你就奇怪自己的身体已适应了这不间断的摇晃中睡觉，安静下来，反倒不自在，就惊醒。像摇篮里的婴儿，一旦停止了摇荡，他便会哭叫。 车又开始运动，你能听到蒸汽机时代的那种吭吭哧哧，吭吭哧哧的声音，随着这声音节奏的变快，音律就成了吭哧吭哧的紧密起来，而这时的车身是平稳的，没有任何的震动，随着车速的不断提高，那车就又开始了无休无止的摇摆，而你的思绪也随着这种摇摆散发了出去。 突然想起几十年前，文革的大串联，只有十六七岁的你，穿着黄军装，带着红袖章，扎着军皮带，挎着红军不怕远征难的黄布包，爬上了大串联的列车，那车是连行李架都坐满了人的，座椅下也斜躺着人，车窗畅着，身上却不住的淌汗，正是十二月份的天气，车里如似蒸笼。我悬着腿，挤在行李架上，整整二十多个小时，就是听着这吭哧吭哧的声音熬过的。那种声音，我记忆犹新。 九十年代里，我多次乘车去过南方，常常坐过一二十个小时，那种一路颠簸一路吭哧的经历，让我对火车有着极切的感触，不知道火车给人带来的是享受还是受罪，是愉快还是痛苦，但它毕竟是一种长途的交通工具，人们不得不去乘用它，依靠它，在百般无奈中去感受它给你带来的一种愉悦。 这倒使人想起人生的旅途，不也是在这种颠簸和震荡中度过的么，你之所以能在其中享受到快乐，那是因为旅途的风景让你感动，途中的事物令人新奇，旅途的目标让人寄于希望。你是满怀着一种希望和期盼在感受途中的一切，这里一定有苦、有痛、有忍耐、有渲泄、有新奇、有惊喜，也有欣慰、快乐和幸福。 坐在这火车之中，听着吭哧吭哧的声音，我的心突然变得很坦然，很平静，因为前方将是目的地，抵达终点，旅途才是完善。我又走过了一段经历，一段与火车有关的旅行。真该谢谢火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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