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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七零后，小时候，物质匮乏，缺衣短食。夏季雨水涝，地里蔬菜可以满足自家食用。进入冬天，天寒地冻，几乎没有什么青菜可食。所以家里冬天的菜肴主要以母亲腌制的咸菜和夏秋季母亲晒制的干菜来补充。 记得家里有一片菜地，有六分地的样子。过去水浇田少，那块菜地靠近农业灌溉的支流小水渠。所以等大渠放水的时候，就可以浇到那块菜地。 家里的那块菜地是片长方形的地块，属于梯形台地。地阵子东西长，南北短。地北面是高3米的刀削般的平齐土台，南边相邻地段是比地坪底2米的平地。所以那块菜地像一把放大的椅子，北有椅背靠山，向阳聚光。自然降雨，能存上水。春季翻耕时，母亲给菜地施足了农家肥。所以雨水涝，再加上小水渠放水可以补充浇灌，因而那片菜地的各种菜也就长得十分旺盛。菜地连年给家里带来丰足的回报。 那片菜地，经母亲的精心布局，合理栽种了十几种常见蔬菜。从西向东来说，最西边栽种的是两片炕席大的韭菜，小片芫荽，菠菜，青菜，紧挨着向东种了旱芹菜、几行辣椒，数行紫茄子、黄瓜、西红柿，再接着是晚播种的白萝卜，红萝卜，最东头是挖深壕壅得大葱。豆角在地的北边和西边各种了两行。母亲种得豆角是早晚两个品种，刀刀豆角和长豆角，这样采摘的时间延续得长些。同时豆角搭设的架杆不影响地里其他菜品生长的光照。土豆在另一块沟地种植。南瓜也是在另一块地内套种，因南瓜蔓长，占地，铺成一大片，所以南瓜不在这片菜地点种。 那片菜地里，韭菜是宿根，春季最先起身。头茬韭菜鲜嫩，常用来包韭菜鸡蛋饺子。旱地韭菜好吃，味厚香浓。接着是黄瓜、辣子，茄子、西红柿在夏季纷纷登场。雨水足，这几样菜结实性非常强。菜品自家吃不完，母亲也时常分送给左邻右舍。等豆角开摘，菜已经绰绰有余，一家人的生活之需根本吃不了。这个时候，母亲就开始张罗着晒干菜。 母亲将豆角摘净洗好，在开水锅里将豆角焯熟后晾晒。茄子洗干净后，直接生切成薄片。然后用粗棉线穿起来，挂在竹竿上，晾晒在大太阳底。几天后，豆角晒得皱缩，茄子也晒得水分绝大部分脱去。茄子成了褐白色的萎焉薄片。这就成了干菜。干菜是分批陆陆续续晒制而成。将干菜收起来，装到小布袋里，放在窑洞内壁悬空的竹笼里。或者是放在一个大小合适的陶缸内，盖上石盖，避免老鼠捣乱。 秋季的时候，红白萝卜丰收。雨水好，萝卜长得个个水灵。把萝卜去樱，去根，洗净，擦成薄片，继而切成菱形块，过开水焯熟，摊晒在架空的竹帘上。风吹日晒，几日后即成了萝卜干。收起来装在小布袋里，到冬天的时候陆续取食。 雨水好的年份，南瓜会收获接近一架子车，将老熟的南瓜在阳光下也晾晒几日。白天搬出窑洞，夜间再搬回窑洞。第二天接着如此反复，大约晒制几天，即可让南瓜的多余水分去除，这样南瓜堆放摞起在窑洞一角，冬季慢慢享用。可以做南瓜面，南瓜泡馍，南瓜饼。 进入冬季，没有多少新鲜绿菜，除了到集市上偶尔买些芹菜、菠菜之类，生活主要靠土豆、南瓜、夏秋季晒制的干菜和母亲腌制的白萝卜叶咸菜过冬。 有时母亲还会在夏季做一小盆面酱来丰富餐桌菜品。她将黄豆炒制，捣碎，加少许水拌上面粉，上锅蒸熟，转至陶瓷盆，静置发酵。发酵好后，加入适量调料盐水，搅拌均匀，在盆口绷上一块干净的纱布，以防蚊蝇涉足。随后搬到太阳下晒制。每天用筷子搅拌一次。经过半月左右的晾晒发酵过程，香气诱人的面酱就做好了。将面酱分装进多个干净的空罐头瓶中，扭紧瓶盖存放。到冬天就是夹馍、蘸葱的好佐料。 进入冬季，做菜时抓取一把干菜，用开水泡发，拌上粉条，当然最好的是能来几片五花猪肉片，在炉火上炖上十几分钟，香喷喷的烩菜就出锅了。 晒制的干菜非常有嚼头，特别是豆角，韧劲十足。口感不是像鲜豆角炒食那样脆生生，干豆角的颜色也不是鲜豆角的鲜绿色，而是黄绿色，色泽要淡些。但这并不影响我吃它的食欲。 还有将茄子干与豆腐、红薯粉条炖在炒锅中。茄子干吃起来就像鸡肉一般，也相当好吃。 记忆中的红白萝卜干，各取半把凉拌。有时干菜中也有春季撸得晒好的洋槐花。在冬季是一道清香宜人的菜肴。 现在物质发达，冬天里各种新鲜蔬菜，在超市里应有尽有。再说现在移居城里，没有菜园，也不用劳神去买豆角、红萝卜之类来晒制干菜。另外阳台小，也没有开阔晾晒干菜的地方。进入冬季，有时我还会回想起小时候吃干菜的味道。 那时，一家人在炕头，热腾腾吃饭的场景，令人难忘。亲情暖暖，爱意浓浓。好怀念那吃干菜的日子。 而今，家中姊妹几个已如小鸟纷飞，各自成家。父母也远在外地照看孙子。曾经的一家人现分居在四个城市，远隔千里。要相聚在一起，非常不容易。平时沟通，都是使用微信、电话来彼此问候。虽然用微信视频隔屏相望，能看到彼此的容颜，但缺少了见面的那份亲热气。 那在贫苦岁月里度日的那种浓浓的亲情，似乎被现代生活的快节奏所压缩，逼仄在城市的小小角落。虽然餐桌上再也没有干菜入口，但有时依然还会想起一家人吃干菜的日子，是那样的清甜，唇齿留香。食干菜虽谈不上丰富，但却倍感幸福。 现在物质极大丰富，菜品种类多样，可供选择的空间很大。但并不是说，物质丰富就可以纵情挥霍浪费。不忘初心，永葆艰苦朴素的精神，永不过时。勤俭持家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这个根不能忘。 难忘干菜，难忘的是在艰苦岁月里母亲为家人的菜品筹划变化的智慧，难忘的是常将有时想无时的备战精神，难忘的是一种不向生活低头的艰苦奋斗精神的传承。
王文琴，女，韩城作协会员。系《现代作家文学》签约作家、编委。用文字记录生活。已发表散文、诗歌、短篇小说、专业类文章二百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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