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wwq528 于 2021-8-4 21:56 编辑
宋会计 文/王文琴 宋会计曾是新星小学的会计，他已去世五年。生前我与他有过交往。因我曾给新星小学校园做过绿化，故而我与宋会计打过交道。他身材高大，胖瘦适中，方脸隆额，浓眉大眼，鹰钩鼻子，走路步疾，说话语轻，态度和蔼。 我与宋会计交往时间短暂，但我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他曾给涉世未深的我上过一课。往事经过历历在目。 那个时候，经朋友介绍，我给新星小学进行校园绿化。当时学校初建不久，绿化工程量不大，简单地在主干道两侧各栽植一排行道树，在校园中心花园周围栽植300平米的模纹彩色叶灌木。这项绿化工程没有园建部分，也不用换土，绿化地段校方已换上好土壤，只涉及栽植部分。 这个小工程，因有中间人介绍，所以黄校长对我非常热情。我简单绘制了绿化平面图，做了预算，与黄校长沟通后，方案确定，立即开工。黄校长说，我们的工程虽小，但付款利索。苗木栽完，立即付款，绝不拖欠。他清楚我没有垫付资金。 绿化工程款共15000元。那时候，月工资仅300元，当时我毕业三年，生活正处于爬坡阶段，手头没有多少积蓄。我凭借自己在绿化行业摸爬滚打几年积攒的人脉，用支付少量苗款的方法赊来苗木。工人也是我亲自找的以往跟我干过工程的人，我找了男女工共七人。工程量虽小，但施工工序是相同的，不能少一个。 我自己先提前到苗圃，按苗木清单进行号苗，谈好价格。工程所用苗木，去了郊区三家苗圃，才将苗木配齐。我提前联系好一辆三轮车，让三轮车司机负责这几天的苗木运输，每天赶在8点钟以前，将苗木运送到工地。另外，我在开工前购买了90根2米长的支撑杆，因要栽植 30棵10公分的法桐，要打支撑。我让三轮车司机将支撑杆提前拉运至工地。栽植所用的铁丝、手钳、枝剪、手锯、大平剪，伤口涂补剂、油锯、复合肥1袋，河沙1三轮，抬树硬木棍，帆布吊带，这些准备工作全部准备妥当。 施工点离城区18公里。我提前联系好一辆面包车，施工阶段，由面包车司机负责每天准时接送工人往返。工人早晨统一在城区我所住的小区大院集合，摩托车停放在大院内。下午收工回来，再骑各自的交通工具回家。早晨司机将我们送至工地，他回城忙他的事情，下午5；40再来工地，接我们回城。 这么小的绿化工程，我没有设工长。我既是项目经理，也是施工员兼工长。在栽植模纹图案时，工人不认识苗木，我需时刻操心，不离现场，严把栽植关，不能有丝毫马虎。每天进场的苗木，我用电话与苗圃老板沟通，让他们按我提供的品种、数量有序起苗，以确保当天进场的苗木当天栽植完。做到苗木不过夜，确保成活率。用了四天时间，顺利完工。 这项绿化工程款只有15000元，除去苗木款、材料费、人工费、车辆费，利润很薄。因自己承揽小型绿化工程时间不长，所以为了树立一个良好的口碑，挣个辛苦费就行。 最后收工的那天早晨，黄校长因去县里开会，临走，专门将宋会计和我叫到他当面，安排宋会计在我上午完工后，将工程款一次性支付给我。按《施工协议》的约定，学校自行养护，所以不存在质保费在养护期结束后再支付的问题。黄校长善解人意地对宋会计说，小王年轻人，没有多少垫付资金。我很受感动。宋会计当面点头，对对对，是是是，答应一定照办，让校长放心。宋会计一副恭顺的表情。 那天上午11点的时候，整个栽植工程结束。我给宋会计打电话，麻烦让他过来验工。他说，不用，这几天他一直在现场，苗木栽植得很好。让我到他家去拿工程款。我安顿工人收拾工具，打扫现场四周卫生。让他们等着我，一起回城。 我搭乘一辆出租车很快来到宋会计家，他家是临街门面。下车后，我掀开布门帘，走进宋会计家客厅。只见宋会计的妻子，不见他本人。他妻子给我倒了一杯白开水，对我说：“你等一会儿，我家来客人了，他正在待客。”说完，她就坐到门口，与女邻居边聊天边纳鞋垫去了。我心里想，宋会计如果送客人出来，一定会经过客厅，从大门而出，我必看到。不料想，这一等，竟等了一个多小时。 肚子开始有了饥饿感。临时招呼工人的刘姐给我打电话过来，说工人们都急等着回家。大家都还没吃午饭，等着我管午餐。因为施工阶段每天管工人一顿午餐。眼看一点钟，我一个人坐在客厅。电视开着，但我心焦如焚，根本没心思看电视。当天要是拿不到工程款，工人的工资往后拖延几天可以，但苗圃的苗木款，说好的明天付清。人要言而有信，若这次不守信，以后再想从苗圃赊苗就难了。本来苗圃老板嫌催账麻烦，宁可苗木售价低些，但苗款要一把清。行规是苗木出场就要付清苗款。我与苗圃老板常打交道，人熟识，所以他们给予我充分的信任，延期几日付款。 工人们早已收拾妥工具，眼巴巴地在现场等着我回城呢！拉苗木的三轮车早晨卸完苗已经回去了，现场是工人和面包车司机，都在焦急地等着我回去。 客厅墙上挂着的石英钟整点响起，已经中午一点钟。过了一会，宋会计终于现身。他从他家后院走出来，他妻子刚才所说的家来客人了，我始终没有看客人出来。宋会计一脸刚睡醒的样子，我忍住心中的不快，陪着笑脸。宋会计慢腾腾地坐到沙发上，拨打了一个电话，让出纳送钱过来。那个出纳大姐家离宋会计家不远，她骑着自行车很快过来。出纳递给宋会计钱，宋会计清点后，出纳就转身离去。出纳走后，宋会计让我打个领条，他从钱沓中抽出五张百元钞，余下的递给我。我清点了一下，14500元。宋会计对我说：“这500元是我这几天的辛苦费。” 我笑着对他说：“应该的”。我心里清楚，如果不给他这500块钱，我的工程款也不会轻松拿到手。 这是参加工作以来，初涉尘世的我，第一次遇到当面索拿回扣的事情。 临走，宋会计心虚地反复叮咛了我两次，说：“小王，你不要给黄校长说这件事。”我满口答应他：“不会的，我明白。” 因为我知道，人家见我不谙世事，先扣除为先，拿走他认为应得的酬劳。是自己缺乏社会经验所致。我返回学校，立刻带工人去饭店吃午饭，现场结清工人的工钱。 在后来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再没去新星小学。除了黄校长，中间向我打过三次电话，咨询苗木养护过程的问题，我跟宋会计没有联系过。 一年后，新星小学校长换了人，梁校长上任。宋会计还是宋会计。有一天，宋会计主动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学校的两副木篮板坏了，问我能不能搞到玻璃篮板。我说可以。他说，这次你直接跟我对接。我联系了厂家，询价后，与宋会计谈好更换篮板的费用。宋会计满口答应，现场一把结清。我赌一把，相信他。因为梁校长我不熟悉，宋会计能主动联系我，说明他还念之前所得的好处。 于是，我很快从厂家直购到玻璃篮板。我给爱人打电话，让他联系了五位同事，他们都拿扳手过来，帮忙安装。更换篮板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细心即可。因为这个活太小，如果我再从城区找工人干活，雇车拉人，基本上就不挣钱。这次用了不到半天时间，爱人领的五名同事很快协助将篮板更换到位。宋会计一直在现场，一完工，宋会计将我叫至他办公室，我打领条，他直接将钱付我。我抽出200块钱，给宋会计。他这次没要，他说：“不瞒你说，我先让我村的一个人联系篮板，他的报价比你高出600元。之前我见你给学校绿化施工时很负责，你为人实洽，所以这次篮板更换我找你来干。你也没挣多少钱，所以我不要辛苦费。”宋会计这次态度很和蔼。所以更换篮板，我对宋会计心存感激。挣钱多少不说，毕竟他想到帮我。 再后来，宋会计在城区购买了单元房，乔迁到城里。有一次，我与爱人在公园附近的自助洗车处洗车。那是夏季的傍晚时分，宋会计从他所住的小区大门走出来，拎着一个军绿色的小马扎，跨路走过来，准备到公园乘凉。我看见宋会计，与他迎面打招呼，聊了一会话。我爱人在上次更换篮板的时候已认识宋会计，所以他上前与宋会计握手问好。 后来过了三个月，听说宋会计因心梗突发去世。当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种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前两年，我对宋会计还有些不好的印象，而现在，我连任何念头都没有了。人已去世，所有事情都烟消云散。毕竟宋会计帮过我，虽然他给我上过一课，但人要感念别人的好。我毫不迟疑，立即开车去了宋会计家。吊唁完毕，我在礼桌上放下200元的礼钱。虽然他的家人不认识我，他的妻子与我仅有一面之缘，也早已想不起我是谁。但这不要紧，自己做到心安即可。 我觉得，宋会计给我上的课，也是我人生早晚会遇到的事情。后来他主动联系我更换篮板，可能觉得内心有愧。让我挣些辛苦费，这说明他良心不坏。人常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人已逝去，往事如烟。愿宋会计在天堂安息！
作者简介：王文琴，韩城作协会员。系《现代作家文学》签约作家、编委。用文字记录生活。已发表散文、诗歌、短篇小说、专业类文章二百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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