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 母亲去世的早,父亲那时候经常在外跑生意,哥哥在外上学,我和二姐相依生活了多年。 那是上世纪80年代初,我们家生活非常清苦,为了争一口食,我总是和二姐吵架,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二姐就练就了一副好争辩的嘴。家里没劳力,二姐早早弃学在家干活,苦日子看不到头,也苦怕了,二姐脾气总是烦躁。我每周负责砍柴,因为没柴烧火做饭,家乡的山山沟沟我都跑遍了。二姐负责做饭,即爱粮又怕粮,生产队分粮,因翻山越岭,二姐总是背不动,落在了分粮队伍最后,我去接她,她就骂:“你就不怕我让狼吃了,干脆把你姐累死算了!”平日里,我要吃稠的,姐姐总做的稀。和她吵,她一句话就怼了回来:“今儿吃了,明儿还吃不?”直到有一天放学回来,发现二姐坐在堂屋小板凳上哭,我着急了:“乍不做饭呢?”二姐抬起头:“拿啥做,吃,乍不吃死呢,偏让你当个饿死鬼!”我揭开面柜,里面扫得干干净净,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从那天后我才知道,二姐不是不给我吃,是家里日子真的太难熬了。那时候,我的成绩总是忽高忽低。看见别人耻笑,我就在暗地里咬牙发奋努力,看见家里生活心酸,我就想早早弃学回家。有一次模拟考试,我的成绩落到了全班20名以后,父亲把我叫回家,狠狠地训了一顿:“算啦,锄头都给你打好了,你还是回来吧,我正好还需要一个帮手哩。”我坐在那里左右为难,这两年家里为了我那是全力以赴支持呀,就这样半途而废了?僵持中还是二姐站出来说了话:“你咋那么傻呢!你还真留在家里呀,还不赶快往学校走。”随手递给了我一个干粮袋,我硬着头皮,又冲向了学校,继续我的求学生涯。 考上学不久,听说二姐要出嫁了,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这个家二姐付出得太多了,让二姐走吧,去追求她的生活。同时也忧虑,在咱家作主作惯了的二姐,他人能否接受呢?二姐幸亏遇到了一家好人,姐夫家里啥事情都是她说了算。轻松日子没过上两年。两个外甥就诞生了,生活的重担又压在了她的身上。那时候信息不便,好不容易给她打个电话,电话里还是火药味儿十足:“你管好你自己,我好着呢,还没死呢。”我只能从语气判断,姐姐的日子还很艰难。 过了不长时间,父亲告诉我说,二姐的日子不容易,他去住了几天。那段时间,几乎天天,二姐又要照看孩子,又要下地干活,还要上山砍柴,二姐折磨得瘦了好多斤。我知道二姐争强好胜,有再大的难都不会轻易给人诉说,加之姊妹日子都紧巴,我们也帮不上忙,二姐硬是凭自己的苦力挺了过来。后来二姐搬到了县城居住,但从那时候起,我就有一个念头,有机会我一定去看看姐夫的老家,那个贾平凹笔下浪漫的月亮湾。那次因工作之便我绕道去了一次,进到了当年姐姐住的房子,看到了她的老人孱弱的身子,一派寒孤和萧瑟,我长出一口气,原来月亮湾并没有那么多诗意。不管怎么说,进城后,二姐的生活要好得多,但二姐还是坚持自力更生,在郊区拾点荒地种菜种谷,听说二姐还学会了跳广场舞,我心里舒然了很多。但和二姐在电话里交流,她的性格依然没有变,因为她又要照顾两个孙子,又要照顾九十岁的婆子妈妈。 前两天接到外甥的电话。说他母亲六十岁生日,请我去喝酒。我才猛然间醒悟,真是岁月不居呀,弹指间二姐就六十岁了!正巧妻子多次提出去看看二姐。在寿宴上,听完儿子、儿媳妇的祝福,二姐的脾气又上来了:“我不要祝福,我哪来的福,我不活,老人谁照看呢,我不活,两个孙子谁管呢?”我急忙接过话:“二姐,你已经儿孙满堂了还不知足啊,谁没有一点难处?”哥哥接过话:“二姐是发两句牢骚。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吃亏是福,吃苦也是福,再有两年孙子就长大了,二姐就轻松了。”也许是无耐和激动,二姐擦掉了眼眶的泪水,一边给孙子夹菜,一边还不忘收拾我们:“都说得好!谁有本事派人把老人和两个娃都接走!”大家哈哈一笑,像没听见一样,照样喝酒。 二姐的性格恐怕真的改不了了。
段开瑞,网名: 商山迪克,陕西省商洛市人。中共党员,大学学历,教育工作者,文学爱好者。先后有百余篇文章在《商洛日报》《商洛教育》《西部文学网》发表,主持编写《商洛市中小学安全教育读本》系列丛书一套,被评为2016年《西部文学》十佳作家。著散文集《瑞雪片片》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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