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学婷,我们俩一直是很要好的同学加朋友。她和我上初中时认识,我们俩同级不同班。认识她时,是因为我和她都是班级的学习委员,我在一班,她在二班。那时我们两个都是高个子,目标比较大,而且我和她有同样的一套衣服,同样的围巾,我们有共同的代课老师。每次收发作业去老师办公室时,我都会和婷在走廊上遇到,同样的衣服,同样的职务,同样的高个子,让我们互相吸引和关注,慢慢的我们就成了好朋友,开始互相了解对方,接近对方。
后来我听到一些关于婷的身世:婷在她家姊妹四个中排行老大,但她不是她父母的亲生女儿,是从小抱养的孩子。这一点她周围的老人都知道,婷是否知道,我无从知晓,更不敢乱问。
读高中的时候,我和婷仍然在同一个学校,不同的班级,高中两年没有过多的交往。七八年高考制度下来之后,我和婷同时补习,准备高考,并且在同一个班里,又是同桌,这更进一步拉近了我和婷的距离。婷的父亲在西安新华印刷厂工作,那时候家里有一个在外工作的人,条件就比别人优越得多,婷在学校时穿戴很时尚,加上她姣好的容貌,从初中到高中她都是同学们眼中的校花,高挑的个子,时尚的衣着,不凡的气质,走进校园,很引人注目。据她说,她的衣服都是在外地工作的姨妈给她的,那个时候,婷的家境要比我好,我的复习资料都是用她的,练习本也有很多都是她给我的,是她父亲给她的印刷厂不用的下角料装订成练习本,这对于我们农村的孩子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本子了。
由于我家离学校有四五里地,来回时间很紧迫,而婷的家离学校很近,所以她走读,我住校。为了一起学习,讨论作业更方便,婷邀请我晚上住在她的家里,这样一来,我得到婷的很多恩惠。婷的母亲很勤劳,热情,做事也很泼辣,果断,对婷的姊妹们也很严厉,在家里绝对是一家之主,孩子们都得听母亲的话。冬天的时侯,婷母亲晚上会做包谷糁或者什么简单的便餐给我们俩吃,第二天早上上学时,给我和婷带上同样的吃的,比如馒头,蒸红薯等。那一个冬天,我住在婷家,觉得很温暖。可是那年我高考被录取了,而婷却落选,这让我的心里非常的难过和歉疚。我和婷从此分开了,我们只能通过书信来往,到后来我连她的信都收不到了,我寄给她的信也杳无音讯。直到我毕业参加工作两年以后,婷突然到了我的单位,这让我欣喜万分,尤其是知道她已经在她姨妈所在的城市参加了工作,我打心眼儿里为她高兴,她那么聪明,学习又好,应该有一个好的归宿。那一次她和我住了几天,我带她出去玩,和她一起看电影,晚上躺在一张床上,有说完的知心话。
那次见面之后又隔了几年,我在回老家经过她的村子时,碰到婷领着已经两岁的女儿逛街道。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喜悦,她也是几年没有回家了.这次是休假回家探望父母的,她说要住上几个月才走。我们聊了好长时间,我知道她已经在她工作的那个城市结婚,组建了家庭,并有了两岁的女儿,丈夫和他在同一个单位上班。小日子过得很滋润,我很为她高兴。
那次分别之后不久,我突然听别的同学说婷的丈夫出了车祸,非常严重,我很为她揪心。后来又听说婷的母亲怕婷的丈夫从此残废,不允许婷返回家看望和照顾危在旦夕的丈夫,丈夫想念女儿,请求婷带女儿去见他,性格懦弱的婷,不敢违抗母亲的意思,竟然绝情没有带女儿回远在千里之外的丈夫身边。我非常的不能理解婷,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你们还有一个女儿,你怎么能忍心?怎么能放下?我给婷写信,我想劝婷回到丈夫身边,哪怕是去看他一眼也好,我写了很多信,都没有收到她的回复。事情过去很久以后,我让人打听她的消息,我想让她到我这里来,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出来散散心,忘记痛苦,可是我没有打听到她的任何消息。又过了很久,有一天我收到了她的一封信,没有发信的地址,只用铅笔写了两行字:总之我是一个苦命的人,我哪里也不想去,别再为我操心。
几年以后,我去市里开会,路过一个集市,当车经过时,我突然从车窗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高个子农村妇女,狗搂着身子,背上背着一个小孩,从车旁一闪而过。我一眼看到了那熟悉的面容,那是我的多年未见的好朋友婷,我赶紧让司机靠路边停车,我下车沿着婷走过的方向追去,终于在一排卖小吃的摊点旁边找到了她,我惊喜地跑过去抱住她。看到她的变化,我心里一阵阵酸楚,这哪里还是我心目中漂亮婷呢?她才30多岁,但看上去很老,她黑了,脸上的皮肤也变得很粗糙,衣着比较破旧,背上的小孩脸冻得通红,看上去有两岁的样子。我心里难过极了,一时有好多话,不知从何说起,从何问起?因为要赶时间开会,只能长话短说。婷告诉我她又结婚了,和现在的丈夫又生了两个孩子,背上背的是老小。在我俩说话期间,旁边卖豆腐脑的中年男人,不停的招呼我坐下喝豆腐脑,我头也没回,说我不喝,心里还有点烦他打扰我们俩说话。我又问起婷现在的丈夫情况怎么样?婷像我怒了怒嘴,意思是让我看旁边卖豆腐的男人,我这才明白,一直招呼我喝豆腐脑的男人,就是婷现在的丈夫,我赶紧上前和他打了招呼。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卖豆腐脑的人:他中等个子,看起来没有婷个子高,衣着也比较破旧,很苍老,长相和婷极不般配。
我们简单的聊了一会儿,我让婷一定抽时间去我家,我仓促坐车离开。
后来婷和她的丈夫,领着小孩去过我家里借钱,准备盖房子。我又送给她和孩子一些衣服。几年以后她还了一部分钱,我告诉她剩下的钱不用还了,尽管那个时候我的工资比较低,但我的情况比她要好得多了,我是真心想帮她。但她很倔强,又过了几年,把剩下的钱硬是给我送来了。她说她和丈夫给一个学校食堂做饭,现在的日子还不错。
一年一年的过去了,婷和前夫的女儿也大学毕业工作了,听别人说婷的前夫曾千里迢迢来婷的家里想接走他的女儿,但被婷的母亲拒之门外,也没有告诉他婷现在的家庭住址,这一切婷都被蒙在鼓里。
后来婷在女儿所在的城市打工,再后来又分别帮女儿,儿子看孩子,我们也只有在偶尔的同学聚会上会见到。
前几天我见到另外一位同学,她问我,你知道婷的情况吗?
我着急的问什么情况?她惊讶的说:婷不是她父母亲生的孩子。我说我知道呀,她说你怎么可能知道?我们都不知道,婷都不知道!这倒是让我吃惊不小,这一秘密从认识婷的时候我就知道,四十多年过去了,我都没敢在婷面前提过此事,我没有想到她被蒙在鼓里。
我赶紧给婷打了电话,询问这件事情,婷埋怨我,几十年为什么不给她说?我后悔极了,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蒙在鼓里的,她说父母亲相继去世不久,在母亲病重快不行时才告诉她,不是亲生的孩子,并告诉她,她的亲生父母都是河南人,在陕西工作,她并没有相信,她以为母亲病重糊涂了。直到母亲去世以后,前些日子,她在西安工作的亲姐姐,找到婷的老家,打听到了婷现在的家庭地址,找上门去。拿出了两家的父母曾经在抱养婷时立的字据,婷看到了她的两个姐姐和她长得非常像,姐姐告诉她,前多年,婷的亲生父母还在世时,他们也到婷的家里来找过婷,但是也被婷的母亲拒之门外,就这样婷失去了见到亲生父母的机会。
婷在给我说到这一切的时候,她非常的难过,她难过自已的一生怎么这么多的坎坷?怎么这么的命苦?我也为婷难过,痛心,惋惜,遗憾。我更后悔的是我没有和婷聊起过她的身世,如果我早早给她说过这些的话,她也许不会错失见到亲生父母的机会。婷也很怨她的父母,怎么不早早给她说这些事情?她现在才明白她为什么和弟弟妹妹长相有那么大的差别,她现在才明白,为什么父母亲不愿意让她去接父亲班。我在想,如果婷的母亲不阻止婷回到前夫身边,那婷现在的生活应该又不一样,夫妻俩都有工作,而且都生活在城市,一定比现在的日子要好得多。人呀,命运一定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遇事要有自己的主见,不能事事都听父母的安排。
有了前面的经验教训,我提醒婷,一定要提前告诉大女儿,她的亲生父亲是谁,怎么才形成了现在的局面,让孩子早日和亲生父亲相认,孩子多一个亲人多一份爱,不要让孩子和自己一样留下终生的遗憾。
【尾声】文章写好后,我发给婷,她说关于她和前夫之间的事情是家人们制造出来的悲剧,车祸不是事实。她和前夫都没有错,甚至被蒙在鼓里,本想帮女儿打听下她的亲生父亲,但只知他是青岛人,住在甘南,无奈几十年过去了,原来认识的人都已不在,无法打听,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
宁静(笔名)女,籍贯陕西,在陕西西安某金融单位供职,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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