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枫赋散文】心海泛舟

显示全部楼层 · 2022-1-14 12:23:37

   清晨的郊区公路漫步，我喜欢这里的静怡。你看，太阳从秋的苍茫处冉冉升起，近处水塘盈满鳞片般的霞光，空气清新、路上极少车辆，正在盛放的喇叭花在路边扯起花蹊屏障，吹吹打打、编织着自己的希望……微风徐来，推送一股久违的幽香！我搜索着自己的记忆：是炊烟的味道吗？
      从前边儿公路下去有一条延伸的小路，直通不远处一片平房。小路一边是一人多高的芦苇，芦花在朝阳中剔透着光芒；而在路的另一面是望不到头的蓬蒿谷草，小路就在这看似密不透风的夹墙中伸长。幽香的味道渐浓，这曾熟悉的味道终于打开我记忆的闸门，涌动出似梦如幻的光景过往……
      感觉越来越清晰了：那股幽香分明是蒿草燃烧的芬芳！，寻找的欲望让我随性走进了路边的农家院儿。
明亮的大厨房，进屋的左右两边各有一座大灶台，门边散落着一大抱深褐色的蒿子秆儿。一位老者正抓起一把蒿子续到灶中，火塘里立即燃起噼噼叭叭声响，火苗儿贪婪地吞噬着干透的柴草，清香阵阵渐浓……
“大姐，做饭哈！，多好闻的蒿草味啊！我帮您烧会火可行？”看着对方与自己相仿的年龄，我不拿自己当外人地主动招呼起来。
“是前边来住农家院的吧？我家也招待客人呢！他们提出要喝大锅粥，用柴草熬熟的这种……”
“哦哦，柴草熬的味道就是不一样啊！咱们是邻居，我是前面大院儿的住户，顺便就溜达到您的院子了……”
   大姐很随和，她站起身来，用不太方便的左手搅拌着粥锅，右手看似抬着都吃力。蒿子的清香，渗进这粥里了吗？新玉米渣子在锅里闪着金灿灿的油光，满屋氤氲着糯糯的香甜……久违了，这接地气的农家饭香！
      我一棵棵捋顺蒿子，然后慢慢续进灶膛专注地听它们迸发出噼噼啪啪脆响——深呼吸，享受着满屋的草香、粥香、享受这人间烟火的味道。
可以说，我对蒿草有一种特殊的感觉，熟悉、陌生、久违却是难忘！它那特有的清香、特别是燃烧时发出的声响——在生命瞬间的迸发，令我经久不忘，
      细想起来，它只是一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蓬蒿的味道吗？遥远的、悠悠的，它会把我带到童年、带到我勤劳、慈爱的奶奶身旁；那特有的清香，该是奶奶身上的味道！
      父母从东北来到北京，而奶奶一直在东北生活，后来她直接回故乡，不知什么原因，奶奶在村里没有土地、也不在“社员” 之类的编制里，但是我们有祖宅在村子里，临河、很大的院子，四周都是树；院子里也种着几棵桃树、杏树、有两排高高的豆角架……没上学前，我回去过，跟奶奶生活了一年多光景吧。
      我家烧柴都是靠买别人家的玉米桔、高粱杆、棉花棵子之类的；冬天，用煤炉取暖，在当时，村里不多见，爸爸给安排的：“老的老，小的小，不能挨冻啊！”（当时我们姐弟三个跟着祖姥姥、奶奶一起生活）。生活用品也是父亲从北京带回去,给我们买足米面杂粮，当时年龄小，不知愁，倒也没觉得怎么苦，倒是家里烧柴，常有“断顿儿”的危机感！小小年纪也知道跟着邻家孩子去“拾柴禾”——扫落叶、捡树枝子。劳动最多的是带根绳子跟着奶奶“下地”砍蒿子。
      奶奶中等身材、身体并不是多强壮，可干起活来从不服输。大热天她也从不“歇晌”。一到野地里，一口气砍倒成片成片的青蒿——先晾着，晚上往家背时会轻松些，我们几个孩子在铺满蒿子的地上追逐、打滚儿，头上、身上沾满青蒿的“小粒粒儿”，馨香夹杂着淡淡的苦涩气息……
黄昏时分，奶奶开始收拢摊晒的蒿子，她的背筐垛得象小山一样，再用绳子勒紧；然后，奶奶钻到筐下，我和弟弟帮着抬筐，奶奶慢慢地试着劲儿，一次、两次，终于挣扎着把筐背起来……只见“小山”慢慢地向前移动了，却见不到筐下奶奶的身影！
我和弟弟自是不会空手跟着，一人也背着一小捆柴草随奶奶一起回家去。“小山”好不容易移到院子里，奶奶放下柴筐就忙着给我们做饭，那被汗水湿透的衣裳脱下来，露出肩膀上紫红的勒痕！
      我的奶奶、我坚强的奶奶！说不出那是她老人家多大年纪？但童年的这一幕深深藏进我的心底！
      转年春天，我该回北京去，我该上学了，从此与奶奶分离……后来我又与奶奶见过一面，大概是上五六年级的寒假？正赶上三年困难时期：“奶奶，您吃得饱吗？”
   大概是对“饿”见得太多吧，一见到奶奶，我就含泪问了这么一句……
   奶奶感动得泣不成声，拉过我和弟弟：有心的孩子啊，别惦记奶奶啊，奶奶还有一些积蓄，再说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奶奶说的“积蓄”该是她在东北时攒下的吧？爷爷病逝后，她就带着父亲“闯关东”去了，与两个姐妹做起卖布的小生意，也能养活自己。
   “奶奶，等我长大了，我会照顾你！”临分别，我发自内心地喊出一句。
   “奶奶是孤独的命啊！”看破尘世的奶奶留给我这么一句！
      一语成谶！奶奶西去的时候，我在东北边疆、弟弟在东南沿海，而父亲该是在大西北的“无人区”……
      一位勤劳善良无比疼爱我们的奶奶，凄清地走了，老人家没能享受我们一天的奉养和照顾！
      我可怜的奶奶！那大柴筐下挪动的脚步，那几乎匍匐在地累弯的身躯，那两片红肿的肩膀……您带着一身草香安眠在故乡的土地！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无法释怀、无法忘记：那青青的野蒿、那深褐色的野蒿，蓬蒿枯草对我有特殊的深意。每逢看到路边的的蒿丛荆棘，我好想拿把镰刀把它们全割回家去，也点个大柴锅看通红的火苗在灶膛燃起，那蒸腾的幽香带我回到往昔……
                                                                                                                           2021年11月23日草，24日16:50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