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心弦小说】无水的爱河（连载8）

显示全部楼层 · 2022-1-17 14:18:06

（又名：情惑）
夜幕降临，校园里的喧哗也渐趋平息，这该是一个宁静的夜。吉他声却响起，是一首感伤的曲子，婉转低沉，配合着郑刚沙哑的声音开始在夜气里缓缓地飘荡，像一只小手撩拨着每一个听到它的人的耳朵，也撩拨着他们心里的那一处柔软。有人打开窗户，探出了脑袋，星光下，一个摇曳的红烛摆成的巨大的心便呈现在了她们眼前，郑刚则抱着吉他，坐在正中央，手指轻拂，弹得很是投入。
从郑刚开始摆放蜡烛时起就已经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他们呼朋引伴开始从图书馆，从操场，从校园的各个角落向宿舍区聚来，他们可能见过很多种求爱方式，却很少见到如此浪漫的。当然他们也渴望浪漫，渴望醉于浪漫，却又因某种原因而忘记了或者不屑于，又或者缺乏勇气去制造如此的浪漫，而郑刚竟然做到了！
女生宿舍楼所有的窗户渐次打开，每个窗口都挤满了人，有的小声地议论，有的大声地感叹。她们自然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且已经在心里肯定了就是那么回事，但还不知道女主是谁。她们不是每个人都认识郑刚，也不一定记得曾经从自己身旁走过的郑刚与李彤，那两人的相爱太过短暂，转眼就成了历史，那历史终究会变成易飞的尘，飘散不见。她们互相猜测，且莫名地生了嫉妒之心。
郑刚的弹唱终于结束，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望着眼前那些敞开着的窗户以及数不清的脑袋，忽然将双手拢在嘴边，仰首喊道：“李彤，我爱你！李彤，我爱你！李彤……”他的声音很大，遮盖了楼里楼外流淌着的喧哗。那喧哗消失得也快，瞬间为寂静所替代，却又并不示弱，稍事休整之后以一种更为夸张的姿态开始呈现。先是郑刚的身后响了一声“嗷……”，接着“在一起”的起哄声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升起，且不断有人加入，开始连绵不绝，愈来愈大声，慢慢地竟有了节奏，节奏感还极为强烈。它刺激着呼喊者的神经，感染着所有在场的人，本该宁静的夜终于耐不住寂寞而彻底沸腾起来。

“哇，好浪漫啊！”夏荷的表情很夸张，她用脚尖拨了一下皓远的脚，一脸渴望地望着他。皓远知道她在想啥，“想多了！”他笑着，故意逗她。转脸又看向云云，等着故事的继续发展，对这个小女朋友他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夏荷鄙夷地轻哼了一声，也转脸看着云云，“然后呢？”

郑刚的声音在带着节奏的起哄声中越来越沙哑，终于淹没在一片喧哗之中。
李彤宿舍的窗户早已经关上，但那声音却像长了万千只触角，无孔不入，它穿过看似密闭的缝隙，亢奋地在屋子的角角落落里游走，击打着每一个人的耳鼓，让她们不得安宁。李彤躲在被窝里，脸上最初是挂了一丝惊恐的，但很快嘴角便泛出了轻蔑，她听着混在一片无比激动的起哄中郑刚的嘶喊，那嘶喊分明就是对自己曾经所作所为的嘲弄。她已经忘记了他们曾经的卿卿我我，关闭的窗户否定了浪漫的表白，她现在只是在等着看郑刚最终如何收场。
宿舍里的其他人也钻进了被窝，当然她们是被硬生生地从激动的人群中拽出来的，自然十分的不乐意。便将所有的感官能力都积聚在眼睛与耳朵之上，她们虽然是旁观者，却也迫切想看到结局。作为这个学校有史以来最为壮观和浪漫的表白，它必将被载入校史而万年传颂，她们又怎能错过？况且女主又在她们身边。她们偷偷地看着李彤，捕捉着房间里的任何一个响动。她们都曾经见到过她与郑刚牵着手，也见到过与唐志牵着手，而中间相隔的时间又那么的短暂。她们不知道该赞同还是反对，也不知道该安慰还是祝贺，她们无法判断缩在被窝里的李彤是害怕，是高兴？是痛苦，是开心？或者是得意，是惊慌？宿舍里的静和窗外忽高忽低的“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喧哗依旧，似乎没有停止的时刻，它要一直演绎下去。李彤终于没有了等的耐心，她猛然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没理睬任何人，趿拉着鞋子从水房打来满满一盆冷水，然后打开窗户，对着楼下正仰脸望着窗口的郑刚奋力地泼了出去，“滚！”她恶狠狠地喊道。水在郑刚身前不远处随着“哗”一声铺散开来，渐起了无数朵水花，那水花很圆润，很晶莹，却又异常冰冷。空气瞬间凝滞，所有的声音消失不见，世界安静了下来。

“我看着不知所措的郑刚，他呆呆地站在那儿，看起来十分的可怜。”云云说，她对那天的事情记忆深刻。“任谁都会被那样的场景感动，就像夏荷刚才说的——很浪漫，”云云又重复了一遍，“对，很浪漫！”她叹了一声，“谁不想自己的爱情中有一段浪漫的插曲呢？可郑刚却给错了人！”
皓远听着郑刚的曾经，感到很压抑。他没想到沉默寡言的郑刚为了爱情竟然会那样去做，他想象不出他当时的心情以及怎样的鼓起勇气。他的沉默寡言似乎只是一种掩饰，或者说是伪装，它掩盖了他火热的内心。这种掩饰是被动的还是自身刻意所为？皓远还不敢断定。
这时大鹏走了过来，“还不回？”他问他们。
“哦，这就回。贠涛呢？”皓远看到他们一块过来的。
“早走了，你们也早点回吧。”大鹏摆了摆手，向厂门方向走去。
云云站了起来，“我们也回吧，一会儿大门要关了。”夏荷还沉浸在云云的故事里，还不想回去。皓远拉着她的手，将她拽了起来，“走吧！一会儿灯可就关了，黑咕隆咚的难不成你还住这儿？”夏荷又嘟起了嘴，“懒得理你！”她跑到了云云的另一边。皓远苦笑，这女朋友可真难伺候。
本来热热闹闹的地方这时已没几个人，剩下了不知疲倦的小虫还在忘情地歌唱。高高在上的路灯泛着橘黄的光，几只飞蛾忽上忽下，翩翩而舞，承继了祖先执着忘我的脾性，自然它们不会经历遇火而亡的惨剧。
皓远他们并排向着厂区走去。故事并未结束，夏荷想听，皓远也想知道，而云云积存在心中几年之久的往事也想一吐为快，她没能走进郑刚的世界，却落得伤痕累累。
“这件事之后不久，郑刚又闹了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儿。”云云走得很慢，边走边说。
夏荷见她还要继续说下去，本来因要回而有点失落的心情再一次兴奋起来，“又怎么了？”拽着云云的手臂望着她，她想一次将这个故事听完。

蜡烛摆心后不久就是国庆节，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每个班像往年一样准备了节目，大家都沉浸在喜庆的气氛之中。就在晚会将要结束的时候，郑刚却忽然出现在舞台上。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系着暗红的领带，胸前的口袋里还插着一支玫瑰，红色的，娇艳欲滴，他的手中也捧着玫瑰，很大的一束。他走得很快，将激动的心情毫无保留地倾注在迈出的每一步上。从台下到台上，一直到主持人的身边仿佛也就是几步的样子。
演员谢幕，主持人李彤刚刚站在舞台中央，郑刚几乎同时就立在了她的身前，李彤吃惊地望着他，她没想到在这儿会与郑刚相逢，这些天来，她极力地避免和郑刚有任何交集，她想彻底地忘掉他，也让他忘掉自己。她与唐志的交往依然高调，但每一次高调都远远地避开郑刚，她知道郑刚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同样也知道唐志是怎样的一个人，她的警惕性不能有一丁点的放松，稍有不慎，唐志就会像上次一样弃她而去，她不能没有唐志，不能没有唐志所拥有的富裕生活。
“李彤，请接受我的爱吧！”郑刚单膝跪地，仰脸看着她，满眼的期待。
李彤有些后悔了，当然郑刚蜡烛摆心之后她就已经后悔了。她本想利用自己和他的卿卿我我激发唐志的嫉妒之心，使他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然后再把郑刚无情地抛弃，一向懦弱的他又能怎样呢？必定会默默地离去，他本来就配不上自己。如今她如愿回到了唐志的怀抱，却不料郑刚竟成了甩也甩不掉的麻烦。
郑刚保持着原有的跪姿，像极了电影中那些温文尔雅的绅士，依然痴情地望着她，“彤，你忘了那次对我说的话了吗？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
台下开始骚动起来，不知谁又率先喊了一声，“在一起！”和摆心的那晚一样，紧跟着无数张嘴开始重复这三个字，且愈来愈整齐，愈来愈响亮。他们中的好多人旁观了那天晚上被一盆冷水摧毁的浪漫，当郑刚走上舞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了了即将发生的事儿，当然他们希望能够看到另一个不同的结果。他们希望自己的喊声能够使那天毁灭的浪漫重新复燃，而后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对郑刚的所作所为充满了敬佩、赞叹，或许还有一丝的同情；而对李彤，对唐志他们，那喊声或许就只是一个讽刺了。
李彤的手微微地颤抖着，她的唇也抖着，一时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虽然无数次地想象过郑刚的下一个举动，却又在心里无数次地将其否定，她坚信郑刚再也不会有那天晚上的那种勇气，最多也就是找一处无人的角落哭一哭，叹一叹罢了，那才是他应该有的样子。
她避开郑刚灼热的目光，望着台下，她在找唐志，她知道他坐在哪儿，她一眼就能找得到。唐志果然就坐在那儿，他也正看着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他的身旁是一个娇媚的女孩，也笑着，脑袋斜倚在唐志的肩上。
李彤忽然想哭，但终于忍住，她转向郑刚，恨恨地说道：“都是因为你，我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你！”说完，她转身想回后台，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了喧哗凸显而出，还是那三个字“在一起”，那声音她很熟悉，它曾经听起来那么亲切而富有磁性，它曾经对她说过“我爱你”——那是唐志的声音。它忽然就变成了一把利剑，一下就穿透了她的心脏，鲜血淋漓。
李彤倒在了地上。台下瞬间安静了下来。
郑刚惊呼一声，起身紧跑几步想要去扶，却被斜刺里冲过来的几位老师强行拉下台去。

“这郑刚也太痴情了吧？！”夏荷感叹了一句，皱了皱眉，这因感叹而皱起的眉瞬间又舒展开来，嘴角挂着笑意绕过云云，拍了把皓远，“哎，这位，你有那么痴情吗？”她调皮地问。
皓远忽然来了兴致，很想逗逗她，但身旁还有一个云云，她在讲着一个悲伤的故事，他只得尴尬地干咳了两声。
云云看着他俩，笑了，她的笑很美，她本来就美！可郑刚怎么就看不到呢？她吁了口气，“你们两个啊……”她又将话锋一转，“咱们各回各屋，明天见吧！”她不再说话，她不想再说了，她看着厂门前霓虹灯下那一小片光亮之后那抹浓郁的黑，那黑里藏了许多东西，她的眼里肯定也藏了许多东西。
“后来呢？”夏荷却意犹未尽。
“后来……郑刚就被迫休学，一直到我们毕业再也没见到过他。”云云说。
“郑刚好可怜！”夏荷的眉头又皱了一下。
“回吧，”皓远说：“门房大爷在看我们呢！”他们在厂门口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