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尊让小说】小保安的脸

显示全部楼层 · 2022-2-3 17:39:07

唐人二蛋诗曰：运来天子堂上客，势去千里遭贬谪。汉武巫蛊诛骨肉，太宗玄武弑手足。

对付无聊的办法就是看手机，看多了，发现手机跟我一样无聊，还伤眼睛和颈椎。

封城快一个月了，业主已经习惯了不出门，就在门口隔着一张桌子，一根挡车的杆，买方和卖方完成了交易。

为了不使取货过成中造成聚集，我们时不时就提醒一下业主保持距离，送货的要太多，就让错开送，来的迟的先送别的地方。

保安这个平时卑微老挨训的行业，疫情期间因有防控政策和正规军的坐镇撑腰，胳膊上有了红袖章，脖子上挂了牌牌，就变的比较牛，屡屡冲上头条。

就如同行老秦说的，这几天不是平时，谁敢动我一手指头，我就躺下了，弄不下一辆车不起来。

某日，双手背在身后，挺着肚子扬着头踱到卖草莓的面包车跟前。看着一盆盆又大又新鲜又鲜艳的草莓，暗暗咽了一下唾沫。

货从哪来的？高风险区还是中风险区？有通行证没有？消杀了没有？看一下一码通跟48小时核酸，再登记一下。问这番话的时候，脸和语气一定要换上专用模式，谱一定要摆上。

消杀了。没问题，啥都好着那。

多钱？我也想买一盆。

七十，你要的话算六十，明天来时给你专门装一盆最好的。

谢谢！这时可换上笑脸。

这段时间表情和语气的转换已经练习的相当到位，运用也是熟练自如。

第二天，草莓拿到了手，很满意。

王老二，给钱弄啥呀。天天在咱地盘卖几十盆，吃他一盆草莓咋了，再骚轻明天叫他卖不成。老秦说。

那也太不要脸了，我不习惯白拿人家东西。

那是你没尝到过甜头，没白拿的机会，人家耍的好的，别人双手捧着往上送，请人家白拿那。等你哪一天有那机会和权力，你就体会到了。

老秦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可惜的是这辈子我可能都没有那机会了。

又某日，一手插在裤子口袋，一手提着装着酒精消杀用的喷壶，挺着肚子扬着头踱到卖水果炒货的三轮车跟前。车上东西不少，都一袋袋装好了，绕车一周，发现个严重问题。问：喂，你这水果袋子没有包装严实，一消杀都喷到水果上了，顾客咋吃？

老哥，水果就不用消杀了吧？绝对没问题。老板递过来一根烟，又顺手打着打火机，送到嘴边。

胡说，大门口刮过的风，停过的鸟，爬过的蚂蚁都要消杀的。这次就算了，下次一定要包严，不消杀不能卖。核桃多钱？

十块一斤。

从哪来的？高风险区还是中风险区？有通行证么？看一下一码通跟48小时核酸，登记一下，一样不符合防疫要求就不能在这卖。

啥都好着那，要有问题就出不了门上不了路。

你刚说核桃多钱？我想买二斤。这时可以换笑脸了。

你要的话九块，今天都是人家订好的，明天来专门给你捎一袋。

行。你说啥都有就不查了，相信你。

第二天。一袋核桃放在值班桌子上，里面还有一大袋瓜籽。老板小声说，老哥，核桃没称，你给二十块钱行了。瓜籽是请保安伙计们吃的。

哎呀！你该称就称，该多钱给你多钱，你也不容易，疫情这么严重，还冒着风险保障大家生活需要。二十够不够？不够我给你多付点，付二十一。不能让你吃亏，我从来不占人便宜。

够了，够了。

老板还算识相，也大方，比卖草莓的懂码子的多了。要不然我们有一百种办法刑事他，说错了，是让他卖不成。

唯唯诺诺，小心翼翼了大半辈子，把“吃亏是福”当金科玉律了大半辈子，这几天才明白，这四个字就是给老实人戴的绿帽子。

书上教育我们，权力就意味着担当和责任，可是从古至今只见争权力争的头破血流，手足父子夫妻相残，尸堆如山的，却鲜有争担当和责任的。

一超市老板前来搭讪，想把他家超市的购物二维码和电话贴在墙上。我说我们早都联系了一家，不需要了。

老板心不甘，还在游说。希望公平竞争，夸他家货品种多价钱便宜送货及时。

这些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老秦走了过来，说，把人家超市老板的烟都抽了，再贴你的，我们成了啥人了，也对人家不公平。

老板一听立即明白了，笑着说，简单的很，说完转身走了，不大会拿来了一包芙蓉王，塞进了老秦口袋。

广告贴上了墙。

老秦你行呀，赞一个。

老秦把烟掏出来扔给了我，他不抽烟。笑着说，这算个啥，咱一句话，他自动就送来了，还高兴的太太。

这段时间日子过的不错，轻松，还活的人五人六的。

老秦原来在一家机关附近开的名烟名酒店，实际主要靠回收机关礼品，干了十几年，生意好得很，把财发了。后来一位经常给他供货的大人物翻把了，跟着翻了一长串，这些人都跟老秦的金主。听到风声，怕把自己牵扯进去，立刻就关了店，不干了。

才体会到权力的甜头，小便宜才占上了瘾，还没来得及充分发挥，忽然解封了。

红袖章和牌牌卸了，坐镇的正规军撤了，就剩下我们三四个老头无精打采的坐在门房。蔫了！

出进没人理了。就连天天到门口来发根烟，叫声哥，想拉点关系出去一趟的人，这会来来回回昂首阔步目不斜视的，视保安为空气。

没有了权力，没有了背后的靠山，心中有些失落，有点不适应。就像吃了春药，才上阵发挥，药劲绽了。

不免感慨，难怪世人对权力都趋之若鹜，对背后的靠山都亲过爹娘；难怪有些人见权力就争，见便宜就占；难怪有些人一旦有了权力，有了靠山，精气神就十足，腰也硬了，气也粗了，眼睛也长到额头上了，跟老百姓也不一样了；难怪有些人一旦有了权力，常识也不要了，道理也不讲了，人性也忘记了。满脑子就剩下两个字“权力”。

那怕这权是毛毛权，便宜是小便宜，毛毛权也是权，小便宜也是便宜。大权占大便宜，毛毛权吃小便宜。

权力真他娘的是个好东西！

老秦，你说我王老二要穿越回去，掌握大权，在李斯、晁错、贾谊、房玄龄、魏征、王安石、秦桧、王阳明、和珅这些人中选一个，成为谁最好？坐在转椅上一遍又一遍转着圈，满脑子都是“功名富贵”四个字。

你想的太多了，难怪成了毛稀人。我光知道秦桧跟和珅。你这种货色要当大人物，就是那种电视剧里活不过三集的人。权力越大的人把权力看的越重，越放不下，越要争，最后都要挨错，不是让人算计，就是把自己算进去。皇帝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最好当一个土财主，娶几房老婆，买几个年轻漂亮的丫鬟，生一堆娃，啥心不操，有花不完的钱。

呵呵！这想法不错！老秦的话也让我想起了一句话，男人这东西，只有挂在墙上，才能老实。

作者简介：

王尊让：蓝田汤峪人，陕西散文学会会员，西安作协会员，西部文学小说版版主。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