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就这么一睁一闭,过去了。
正如老倔头说的,年一睁一闭,就过去了,可日子得一天一天的过。 刚过了年,老倔头就迫不及待的逛游到田野里,去探望自己家的庄稼去了。 没有过年的纷扰,老倔头又中气十足起来。 “一年之计在于春啊!”老倔头边走边碎碎念着。坚实的步伐踩着地皮,噗嗒噗嗒的声音。 这春天一到,今年的劳作就开始了。有了劳作,就有收成,有了收成,就有了钱,有了钱,三的房子就有希望了啊! 想到这里,老倔头信心百倍起来,同时,坤坤胳膊,抻抻衣袖,又挺了挺微弯的腰肢。 “坐吃山空呢,勤劳致富啊!”老倔头大声的说到。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里,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田野里空无一人,所以,老倔头还是只说给了自己一个人听。 来到田间地头的老倔头,瞬间像个行家里手一样。用脚拨一拨,用手捏一捏,一会儿弯下腰看看,一会儿蹲下去瞅瞅。此时的老倔头,像一个认真学习的孩子一样,谦逊,专注。充满了对土地的渴望。 看着和年前没有两样的庄稼,老倔头心里清楚,几天的功夫,庄稼地不能有什么大的变化。 庄稼地没变化,但人却有了很大的变化。 老倔头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他感觉有使不完的劲,渴望迎接干不完的活计呢。 老太婆打扫着院落。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这死老头子,一大早的,院子也不扫,跑到哪里转悠去了?” 老太婆知道,老倔头心里不舒坦。 这个年,三没回来,不要说老倔头,就老太婆自己也觉着心里空落落的。 都说,儿子是娘的心头肉。更何况,老两口得子较晚,三更是他们的心尖尖了。 他们家,老倔头比老太婆更恋孩子,老头子经常调侃老太婆,这是亲爹后娘。 三不回来,老太婆只要知道儿子有吃有喝有住,心里虽然念想,但觉得还能过去。 但老倔头明显然不如老太婆坚强,年前情绪低落,整天蔫了吧唧的。 平时还好,活计拌着,也想不起来,偶尔想起,也就很快过去了。 但年前不一样,没有什么活可干,家家户户等着回家团圆,但生活所迫,三不能回家。 闲下来的老倔头就时时想起了儿子三。想起了三的房子,三的媳妇。每一件事都是大事,想起了,老倔头就觉得心情不畅快,情绪就低落。 唉!谁让咱在土里抛不出钱呢!这一年四季也都不落下活,这怎么就不出钱呢?老太婆实在想不明白。 “都是钱的祸啊!”老太婆边打扫院落,边一个人思绪翻飞着。 想到动情处,不由得发出声,一声感叹油然而起。 扫帚在地上划拉着,发出次啦次啦的声响。院子里的一只母鸡在笃、笃的啄着地上的谷粒。 “像只鸡就好了,吃饱喝足就行了”,老太婆哀叹着说。 老倔头从门外进来。 “大清早的到哪里去了”,老太婆生气的问:“也不见打扫院子,母鸡也没撒谷粒。” “去田地里看了看,”老倔头说到。 “地里有什么可看的,这才刚过年呢,”老太婆惊讶地说到 “就是去看看,和年前都有点不一样呢,长了一点。”老倔头言不由衷地说到。 老太婆听了这话,摇了摇头,但没有戳穿老头子那仅有得希望。 “也好,人有个盼头总是好一些”,老太婆心里想着:“总比年前蔫了吧唧的好。”
早饭一如既往的简单,苞谷珍外加一盘简单的绿菜。 老倔头说:怎么还是疹子? 老太婆说:一直都是啊,怎么了? “这一年开始啊,吃点有劲头的饭么,一年之计可在于春啊!”老倔头充满力量的说到。 “春天还没到呢,现在可还是冬天的温度啊,”老太婆嘀咕到。 看着老倔头兴冲冲的精气神,她没忍心打击他,但还是嘀咕了几声。 老倔头听见了老太婆的话,也没生气,继续高谈阔论起来。 “这要不了几天天气就赶上来了,在乎什么气候温度的。这时兴,就是春天的样子咯!”老倔头兴致勃勃的说到:“你个老太婆,还没有麦苗灵醒,麦苗都知道年一过,是春天了,它要卯着劲长呢,” “看来,你老了啊!”说到这儿,老倔头哈哈大笑起来。 麦苗当然不知道老倔头对自己的夸赞,要知道的话,她可能要害羞了。因为,她知道,仅仅几天的功夫,她没有什么变化。最大的变化,还是时间带给她的,从年前到年后而已。 再说了,她也不知道,今年,到底能给老倔头多大的希望。万一又让老倔头失望了,怎么办? 麦苗想不下去了。 太阳出来了,不是非常耀眼,但也温温暖暖的照耀着人们。 冬季悄然的离去,冬季行头也逐渐收缩。尤其是年轻人,早早的换上了春装。 即使气候还没变暖,但年轻人才不管这些呢。他们都是根据自己的需求来决定自己的衣着。 年轻是有资本的。 老倔头在衣着上可是不在乎的,还是那身破旧的衣服。照他的话说,庄稼人就要有庄稼人的样子。 儿子前几年回来,给老两口置办的衣服,他不穿。一是他舍不得穿,二是他不愿意穿,他认为,那样就不是庄稼人了。哪有庄稼人成天穿的干干净净的,像个干部一样。他得干活呢,儿子有孝心,硬是要买,他挡不住,买了只有到家里重要时刻他才穿一下。所以,他继续穿他认为的庄稼汉的衣服。 “三可真是个好孩子啊!”老倔头心里想。“本本分分,踏踏实实,出去打工这么多年,稳重的很。这么勤劳朴实的孩子,怎么攒不够钱呢?”老倔头擦拭着农具,又不由自主的进入自己的思绪。 “孩子年纪一天天的大了,这说个媳妇,人家一说就是城里有房吗,城里有房吗,一句就把人噎住了。这不,孩子为了房子,都几个年头没回家了,可怜的三”。 想到这里的老倔头,停止了擦拭的双手,痴痴的停在哪里发呆。 他不明白,难道农村的房子就不能成家了吗?如果这不是家,那他这个家又是什么? “怎么了?”老太婆一声说话,把老倔头吓了一跳,瞬间收回思绪。 “怎么?”他茫然的问道 “你不是要去修理损坏的农具么,怎么在哪里一动不动的发起呆了?”老太婆回答到。 “刚刚还急急忙忙的,说什么赶在春忙前,要把家什收拾停当,工具不行耽误活计,” 老太婆继续念叨着,“说什么沙场打仗,兵器怎样怎样,这一会儿功夫就呆上了,看来,你这也是年龄大了啊”。 听了老太婆一字一句的呛自己,老倔头没生气。想着自己前几天笑话老太婆年纪大了的话语,就嘿嘿嘿的笑起来,说到: “就走,就走,这个老太婆,就耽搁这一会子,就开始唠叨上了,还说什么春天冬天的,看来,一过年,你也着急了呢”。 过年了,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田野里的庄稼也生机勃勃起来了。被白雪和冬季光临过的麦苗,攒足了精神,直起了腰杆。 老倔头也直起了腰杆,虽然还是有些驼背。抖擞精神,肩抗手拉的拽着一堆损坏的家什,向收拾家什的行家老孙家走去。 太阳出来了,照射着褐色的土地和土地上的麦苗。还有老倔头,老太婆,当然,也有城里打工的三。暖洋洋的阳光刺激着沉睡的肌肤,活络了经络,血液像才睡醒一样,开始了运作,湍急的奔流起来。 空中不知是什么鸟飞过,这才刚过年,也不知这鸟是从哪里来的,是留守的鸟?还是南回的鸟?老倔头不清楚,也不甚在意,只微侧着头,瞟了一眼。 “难道小鸟也知道春天要来了,早早的飞回老家,筑巢安家了吗?”老倔头思忖道。 小鸟不知道老倔头对自己的遐想,在周围扑棱棱着翅膀,跳跃着飞跳。
夜又一次来临,还是那个微黄的灯光。这次没有雪,所以,灯光稍微明亮了一些。 灯下的老两口还在窸窸窣窣地收拾着。老太婆扫扫这里,摸摸哪里。老倔头在清理修理好的家什,嘴里不停地数着,清点他这些宝贝似的伙伴。 有虫子的叫声,在空寂的黑夜离格外响亮。“嘣,嘣”两声爆竹在夜空中响起,爆竹的声响惊到了鸣虫,也惊了老倔头一下。 他抬头向黑漆漆的夜空里看了一眼,自言自语到:“谁家孩子,年都过了,还这么贪玩。” 没人回答他,老太婆继续着自己手中的活儿,鸣虫也被刚才的爆竹声惊吓的抿住了嘴。 夜静悄悄的。 “一年之计在于春啊!”夜空中好像响了一声。 是沉睡的老倔头,在梦中的呓语。 土地,天空、黑夜,都听见了老倔头的呓语声,还有麦苗,她也听见了。 大家都默不作声,在夜空的静寂中,微微刮来的清风把大家聚集在一起。月亮出来了,看见土地上的情形,默默的微笑,发出夜色里的淡淡月光。 月光从窗户照进去,照在老倔头微笑的面孔上。 “一年之计在于春呢!”老倔头又呓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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