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潮随笔】母亲暂居的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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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624 | 回复5 | 2022-2-21 10:12: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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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屋虽是暂居的,却是母亲一生的梦想。在我心里这儿就是我的“家”,它装载着我童年的趣事,记忆着我少年的惆怅......也感恩房主秦拴子老人在过去几十年中宽宏豁达,让我心灵始终有个安放的地方。——题记
          去年清明回赵店给父母上坟,难得在家多住了几日,这是我在部队三十八年来少有的一次。同学安合来电说,修印母亲去世了。我家住在西大街的北边,修印家住在东大街的南边,正好是个对角。我便抄近道从我小时候母亲暂居过的老屋门前小路赶到修印家中吊唁。对这个老屋我太熟悉不过了,每次从老屋门前走过,我都不由自主地伫立、观望、遐想......
         母亲暂居的老屋,在赵店村中街桥沟东北角的第一户。这个老屋是租赁的赵店一个叫秦拴子的,他解放前就参加了革命工作,举家居住在武安矿山,老家房子常年空着没人住。我的父亲是个外来户,原先在赵店铸造厂当工人,在赵店村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父亲和母亲结婚后十七八年里,就靠着租赁别人家的房子艰难度日。先在赵家后在王家,最后就在这个老屋长时间住了下来,一直住到我家在赵店盖起了新房子......
         走过曾经暂居的老屋,我的心情总有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思绪自然的就回到了过去,想起母亲在这里抚养我们的艰辛和苦累。虽然老屋是租赁别人的,但在我心里一直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它装载着我童年的趣事,记忆着我少年的惆怅。品尝过生活的酸甜苦乐,也经历过人生的悲欢离合。七十年代末,母亲就外出务工了,刚过四十而不惑的年岁就离开了我们。虽说是因为煤气中毒所致,但与长年身体透支、心力憔悴也不无关系,这是担任乡卫生院长的继姥爷生前曾经告诉过我的。转瞬间又一个四十一年过去了,想不想都没齿难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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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屋所在的中街,是一条带有古村落遗迹的老街道。从古建筑痕迹看,街道两边大部分老屋都朝街道开过门面。据《赵店龙王庙碑记》中载,赵店旧时属河南彰德府辖,西依太行,东临洺水。从古到今,村中店铺林立,商贾云集;儒、佛、道诸教庙宇甚多,尤以九爷、观音,碧霞、吕祖最为出名,系武安城北的繁盛之地。原为赵店人民公社、乡政府所在地,1996年撤乡并入邑城镇。现今这个村庄,东、西、中三条街道构成一个小社会,是武安城北商业贸易的集散地。门面店铺比比皆是,各种商品琳琅满目,起房盖屋、红白喜事不出村,要啥有啥,镇上有些地方也赶不上赵店繁华。每天都吸引着十里八村的人们,来这里购物、消费,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满满的都是幸福感呀。
           老屋门前的桥,据说是抗战时期重新修建的一座石拱桥。这座桥是连接赵店村南村北的主干道,那时桥的南北两头都建有拱门,桥两边护栏是用青石和砖垒起来的,有一米多高。桥南东侧是第九生产队的仓库,往南依次是杨青家和清风舅舅家,隔壁就是村大队了。西侧有一个铁匠铺,小时候放学路过经常去看铁匠打铁,“叮当,叮当”,“叮叮当当”,配合的相当默契。后来生产队解散这个地方改成一个观音阁了。据老人们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就供奉着观音菩萨。老百姓按风水学讲,让观音菩萨守护石桥也反映了村民的朴素愿望。铁匠铺后边是桥沟南边向西的一条小路,跨过小路再向南是当时的赵店乡卫生院,再接着向南走一百多米,还有供销社,村小学校。桥北拱门的东、西墙上是大队经常出墙报的地方,毛主席语录、斗私批修、四个现代化、粉碎“四人帮”等标语口号早已深入脑海。老屋的斜对门是我儿时伙伴贵祥家,再往北走依次就到广印、舅舅、建青和成锁、龙海、占军家了,接下来就是全民食堂,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地方后来改成第十五生产队饲养圈了。我记得小时候夏天一到晚上,拱门下那盏大瓦数灯泡就亮了,母亲就带着姐姐拿着板凳、针线,和房前屋后的大娘、妗子、姐姐们围坐在一起,打毛衣、纳鞋底,一边干活,一边说笑,那种快乐劲儿完全可以与现在的广场舞相p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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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屋是一座不足四六丈的四合院。东屋为堂屋,北屋为小三间的厢房,西屋为带街门的厦房。说是四合院,实际上没盖南屋,仅有一堵院墙而已。东屋是一个姓杨的老人居住,儿时母亲和父亲带着我们七个儿女就住在北屋和西屋。姓杨的老人是个光棍汉,去世之后,他的侄子就把东屋拆了,把拆下来的东西又拉到他的院子盖了房子。这样原本不大的小院就有了两处空地了。为了一家九口人的生计,父亲长年累月靠干木匠活每天挣一块五毛钱,一块买生产队一个工,剩下五毛贴补家用;哥哥不到十五岁就去马会河水库抬石头挣工分了,尽管这样每年还欠生产队的分粮款。无奈之下母亲就放弃戏曲学着养起猪羊来,她起早贪黑到桥沟挖土、捡石头,硬是把这两处空地陆续圈了起来,靠南墙养起了猪,靠东墙养起了羊。小孩子多喜欢小动物,西屋的窗户底下又垒起了鸡窝,进门的影壁墙根向下挖了一个深一米的兔子窝。一个小小的农家院,有猪,有羊,有鸡,有兔子,真是人欢羊叫猪哼哼,兔子急了也咬人。为了养好这些家畜们,母亲从早到晚忙个不停。能够帮母亲干一点活的,就是出门到桥沟下面挑水、割草、搂树叶。那时养鸡最大的担心就是黄鼠狼了,深更半夜的,不知啥时候黄鼠狼就来偷鸡了,有的鸡被它活活的给咬死了,有的鸡就被它叼走了,实在是一物降一物,圆滚滚的鸡往往就成了瘦瘦的黄鼠狼的美中餐了。再说兔子。我记得母亲给抓来时就是个老大不小的兔子,还招来不少大哥们的围观,到后来养着养着就没了,有的说兔子自己跑掉了,还有的说是兔子打地洞自个把自个埋在里边了。后来稍稍长大后我猜测,实际上那只兔子八成是让哪位大哥们给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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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与老屋街坊邻居相处的和睦融洽,潜移默化地就影响到下一代。因为母亲从小到大就生活在这里,也是姥姥家门口的邻居,一家紧挨着一家的,再熟悉不过了。母亲与清风娘爱的姨是从小长大的闺蜜,那几年在赵店住的时候,两家仅一桥之隔,来回串门是经常的事。从老屋向北挨着的是项聚山家,他也是当兵出身,比我早当五年兵,那时他爷爷奶奶还健在呢,遗憾的是唯一的姐姐未曾出嫁因病去世了,真令人痛心啊。项大娘夜半三更的哭叫声,永远留在了我童年的记忆里,那是一位母亲痛失爱女的呐喊。多少年后当我探亲休假从此路过时,看见项大娘在她门前脚台上一个人坐着,我还主动上前和她打招呼,当我介绍完自己时,项大娘高兴的站起身来说,现在人老眼花了,不是你说我都认不出来了,你看你们现在多好啊,可惜你娘走的太早了,要是现在还活着就享福了。出老屋门向左后转是李大虎家,因为在姥姥家门口,按辈分我称呼他舅,他家还有一个弟弟叫二虎,早年也当过兵,一直是我的偶像呢。大女儿叫林芳,长的杨柳细腰的,跟大虎妗子像极了,后来嫁給了安合的叔伯弟弟安山了。老屋斜对面就是贵祥家了,贵祥姓曹,名子取富贵吉祥之意,他比我小一岁。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学放小电影、放鞭炮、桥沟下滑冰。他父母就他一个宝贝疙瘩,穿的吃的比其他同龄人都好,可没少救济我这个小伙伴。现在住的新房子,又是隔邻居,真是一辈子的缘分啊。
           老屋院子中还掏了一个红薯窖,足有五六米深。在武安一带,每到秋天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把红薯从地里挖回来,卸到各自的红薯窖里储藏,冬天随吃随下地窖拿。因为人多分的自留地也多,我家种的红薯就多,除冬藏外母亲就教我们把红薯碰成红薯片,拉到房顶上去晒干,作为春天早晚的食粮。每年秋天洗红薯碰红薯片,就成了我家最要紧的活了。使用碰子一不留神儿手就碰出一条长长的口子,真的好吓人的。所以,母亲就光让我和姐姐洗红署,最危险的活留着她自己来干。母亲这个人呀,教育子女是很严格的。相对我父母来说,好似慈父严母。母亲的脾气不太好,小时候对我们管教比较严,真是情也深深、雨也蒙蒙。发起火来不是棍子就是笤帚疙瘩,这是她脾气暴的一面,我的性格多半也是遗传了母亲的基因吧。但是我父亲恰恰不是这样子的,从小对孩子们很少打骂,天生一个好脾气。然而,母亲一生信佛,乐善好施。我记着没事儿的时候,母亲经常会买来很多纸张,红、绿、黄、蓝、黑等五色,编很多的金元宝、银元宝。每逢重要的节日,就去凤凰山奶奶庙上去烧,有时候也在天地底下烧,祈求神灵护佑儿女平安、能有出息。虽然脾气不好但她人心眼特好。我记着有一个外村的老太太,来村里要饭行乞人没地方住,母亲就让她来家里住在西屋。老太太冬天行乞来的煮熟的红薯,吃不完的时候,就用绳子穿起来挂到了老屋墙上,经过太阳一晒,就变成红薯干了,吃起来甘甜又劲道,一点儿都不比现在的烤红薯味道差。还有过生日,小时候人小不懂事,不知道母亲一天到晚有多辛苦,过生日最争抢吃的好东西就是一碗荷包蛋手擀面了,因为孩子多,有时候顾不上、做的迟些就嚷嚷,往往过生日的时候也是容易挨母亲笤帚疙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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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辉。”唐朝著名诗人孟郊的《游子吟》,道出了多少游子对伟大母亲的感激与尊敬之情。我也不例外,每次想起母亲时,感情的潮水就像崩溃的堤坝难以控制。1978年全国恢复高考,武安中学开始在全县各乡村招收高、初中学生,我和本班同学彦青、苏芳考上了武安中学。那时候一个农村娃能到县城上学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儿。但是,一想到家庭条件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一家九口人,为了有一个属于自个的家,母亲忍痛卖掉和父亲结婚时的家具,东拼西凑刚盖起了五间房,又是生产队出了名的欠款户,上不起啊!但在老师和父母的动员下,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母亲特地从供销社买来布料,给我做了一身新衣服、一床被褥、一双鞋子。送我上学的那一天,还专门请来当过八路军连长的从有姥爷,把被褥打成战士行军式的背包,从没出过远门的我,看着背包一招一式打起来的同时,也给我脑海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母亲的老屋成了我奔赴县城求学的出发地,更是启蒙我立志从军报国的发源地。
           在这个老屋里,还有一件事很难忘的,就是我的五弟,姊妹七个数他最小,除哥姐外还有妹妹、三弟和四弟。那时五弟还不到两岁,只会光着屁股爬着走路,夏天温度高,火就挪到街门过道做饭。有一天中午吃拽面,母亲一个人要做九口人的饭,忙的顾东顾不了西。用火箍刚扎开炉火,就在面案板上拽拽面,谁知兄弟姐妹光各自顾着贪玩了,竟然没看住他,不知啥时候爬到母亲脚跟前,屁股碰到了火箍上,一下子就尖叫起来,嫩嫩的屁股上给烫了一道长长的疤。五弟烫伤那会儿,我记得母亲气的伤心的哭了,因为姊妹们光等着吃饭,没一个人能帮上她一把。因为孩子多、负累大,父母可是没少吵吵,母亲和父亲的心酸又有哪个儿女能体会的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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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我们兄弟姐妹都早已成家立业、住上了宽敞明亮的新房子,我也从西安移交安置到北京居住。昔日母亲和我们曾经暂住的老屋早已失去居住的功能,老屋的主人秦拴子也已逝去三十多年,当年就魂归故里了。北屋早已塌坍,靠沟边那堵院墙也倒了下来,长出了几棵胳膊粗的树,仅剩的西屋和门楼在风雨中顽强地站立着,老屋慢慢地成为空心街的一部分了。几年前老人在邯郸工作的四个儿子曾商议把老屋重新翻盖起来,将来回老家看看也有个落脚的地方,但至今不见动静,守护老屋的任务就交给本家秦现了。站在老屋塌坍的垣墙边,想起当年在老屋的时光,看看现在的小康生活,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在母亲英年早逝四十年后,八十五岁高龄的父亲带着对七个儿女的不舍和四世同堂的喜悦离开人世,携伴母亲四十一岁的骨函棺椁入土为安、相依千年,还真是应了“一世夫妻半世缘”的宿命。我就想,今生父母长命百岁已成奢望,但求下辈子来世有个老娘,有个老娘啊!在青藏高原二十三年的我,看惯了那神奇的布达拉,听惯了那欢快的藏族歌,喝惯了那香甜的酥油茶,更得于军旅作家纪晓松老师对我的《天路追梦》的教益。有降央卓玛演唱、仓央嘉措作词、白龙作曲的《那一世》为证:
那一日,闭目在经殿香雾中,
蓦然听见是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夜,摇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瞬,我已飞,
哦,飞成仙,
不为来世只为有你,
喜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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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沙个人认证 | 2022-2-21 10:19:46 | 显示全部楼层
          史老师随笔有一种抒发的真情实感、写作方式灵活。结构自由、不拘一格;【母亲暂居的老屋 】贯穿全文的线索。意境深邃,注重表现生活感受,抒情性强,情感真挚。(1)以抒情为主,把抒情、叙述、议论熔为一炉;(2)从细处落笔,小中见大;(3)从侧面暗示,发挥读者的想象力;(4)行文自由,结构灵活。点赞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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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文学 | 2022-2-21 10:22:33 | 显示全部楼层
      史老师随笔有一种抒发的真情实感、写作方式灵活。结构自由、不拘一格;【母亲暂居的老屋 】贯穿全文的线索。意境深邃,注重表现生活感受,抒情性强,情感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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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文学 | 2022-2-21 10:24:5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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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海潮个人认证 | 2022-2-21 10:32:5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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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石个人认证 | 2022-2-21 12:56:5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史老师的随笔,情真意切,细节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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