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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降生 从山下老舅家出门行不多远，我和父亲就走上了一条乡间沙土公路。 公路是从一大片水稻地中间向远方延伸的，地里禾苗茁壮，给田畴铺满了新绿，与蓝天白云相映衬，五月的田野，风和日暖，空气清新，风光很美。父亲心情很好，高兴地给我讲起他十多年前“得子”的故事。 丙辰秋日的一个夜里，他偶得一梦，观音菩萨令其更深夜静之时，将一张字符用砂石掩埋在土地庙前的岔路口上。次日清晨日出之时去察看砂石，如果左侧被人踩踏就得子，右侧被人踩踏就得女。我父亲本信基督，不信别的神鬼之说，可在这件事上，他却笃信了观音，一切照梦里所示，夜里埋字符，清晨去察看，结果左边被人踩踏过，这正是我父亲想要的结果。“呀！老天爷开恩了，这回要给我送一个儿子来了”，父亲高兴得叫了起来，欣喜跑回家中，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我的母亲。 小俩口自离开老家，带着襁褓中的女儿，流落到湘东一带来讨生活，诸事不顺，人地生疏，生意难做，还痛失爱女，生活中尽是痛苦和眼泪，还从来没有过什么可高兴的事情。母亲信宿命，总说自己命苦，她几次疑惑地问父亲：“真的是个崽，你没弄错？！” “是崽啊，不会错的。”父亲一再肯定地说。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母亲高兴得流下了泪。 时年28岁的父亲，我以为他是盼子心切，才得了这样一个梦。 这也难怪，那个年代的人十五、六岁就结婚生子，不到四十有人就当上爷爷了。可他快三十了，膝下还无一个子女，岂能不想不急。他曾经有过孩子，妻子生过三个丫头，但一个也没能活下来。四处奔波、颠沛流离，生活实在太艰难了。看着妻子日渐隆起的大肚子，父亲心想，可千万不要又是一个“来哄哄我就走”的丫头呀！ 我的父、母亲离开老家，第一站来到莲花的升坊镇，这里地方小，人口少，生意难做，不久又辗转来到茶陵彭家祠这个小镇，租了一卞小店做黄烟，也卖些日用杂货。初来乍到，生意不好，赊账的生意也得做，可是日子一久，欠账的人多了吃不消。我听母亲说，父亲就写了一首打油诗贴在店门口，诗曰：“三人同伞望云遮，货要现钱账不赊，盆里栽花根底浅......”这最后一句，年深月久我也忘了。总之，这首打油诗意思说自己小本生意，赊账多了吃不消，我也“望云遮”，旧账未还，以后不赊新账了，请大家关照。这以后的生意还真慢慢地有了些好转，生活也逐渐地安定了下来。快三十的人了，膝下无子，生意上的事操心少了，父亲日思夜想的是要个儿子，就这样得了个“观音送子”的好梦。 梦毕竟虚妄，肚子里的宝贝没落地，父母亲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这一年的农历十一月二十五日入夜后，彭家祠圩场大樟树对面的小烟店里，随着“哇”的一声啼哭，一个傻小子坠地了，这个傻小子就是我。果然好梦成真，父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多谢了观音送子，送子观音。尽管我的父亲在上帝面前不乏虔诚的祷告，但他还是不忘去观音像前烧香磕头、叩谢再三。 “我是夜里生的，几点钟啊？”我曾这样问过母亲。 “没钟表，也不知道几点，只听到邻居大声喊孩子回家睡觉。”母亲说。 那年代的乡下人，家里哪有钟、表计时，从母亲的话中分析，我应该是在乡下人要上床睡觉的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寒冷的冬夜，湘东和赣西这边一样，不到六点天就黑了，农村人晚上睡得早，我推想自己应该是戌时，也就是在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降生的，且大概率是在戌时头，即八点之前，抑或是七点刚过不久，我就从娘肚子里出来了，急不可待地拼命睁开自己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打量着这个世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