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秋队长黑皮的爱人随队来了。 一看吓一跳,这么白净的女人,和他在一起,不由人想起那句说烂了的老俗话——鲜花插在牛粪上。 一打听,才知道,她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白桦林里一枝花”。前夫死后,拖仨娃过日子。凄惶吧?一点也不,小日子还挺滋润。靠啥?靠自家身子,开暗门子。 方园百里的猎户、司机都知道白桦林能歇脚。一进门,好吃好喝好待遇。吃喝完毕,抹嘴走人,没人拦你。 可要上床泄,不收钱、只收物。泄完得撩下点嘛,送粮的,卸袋面;拉油的,撂桶油;猎户扔只野兔、山鸡。 春头上,黑皮很豪气地把两只大山鸡往灶上一扔,然后拐进前屋喝粥吃饼去了。 一枝花看这阵式,心想,黑皮今儿要泄。因多烙了些饼,头发满是油味,便细心洗了,还洒了花露水,躲进后屋候着。 谁料,黑皮吃饱、喝好,嘴一抹,走人。 类似的情形,整个春季发生了好几回。那天,他提了块鹿脯肉又来了。一枝花说啥也不收,赌气道,嫌我埋汰,就别登门呀! 黑皮说,谁嫌谁埋汰了,没影的事。 一枝花反问,哪为啥光扔猎物,不上床? 黑皮乐了,噢——就为这呀。我说给你听。春季是孩娃们长身体的季节,多打猎物的日子,就多送些给孩娃们吃。你问为啥不上床?我们猎户,一靠眼力、二靠腿力。泄事勤了,腿会怯力,跑不动山,撵不上兽。 这番话解释得一枝花心里天清云淡的,但她还佯装着生气。 黑皮哄道,瞧你多俊!爱还爱不过来呢,哪会嫌? 一枝花扑嗤乐了,那你今晚别走。 黑皮说,好,我不走。正好心中有事,早想跟你打商量。 夜间被窝里,一枝花催问,啥事?说呀。 黑皮说,你这样,能供孩娃吃喝,却供不了孩娃们唸书。再说了,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几个骚汉得了便宜还夸口,早晚惹出事……你蹲了笆篱子,仨娃可咋整? 响锣震醒一枝花。她愣怔半天,问,你说咋整?我又不会旁的营生。 那就给孩娃正经找个爹! 你当我不想啊,可没个合适人。 我给你做个媒,咋样? 谁?我认识不? 远在天边,近在被窝。 一枝花笑骂,使半天坏,敢情自个儿给自个儿当媒婆。语气虽娇嗔,心底极乐意。其实,她对黑皮早有过盘算。她中意黑皮有两点:第一是能赚。有名的完达山第一枪,活物见着就没跑。第二点,也是一枝花最中意的一点。那年,黑皮追兽滚坡伤了物件,从此没了生育力,嫁他就没再添娃的担忧。 这些年,也不是没汉子向她求婚,但婚后都要再生娃。一枝花怕日后分出亲疏,委屈了前面仨娃,因此误了好几场说亲。这些年,虽说遇过的男人多去了,但她最属意的还正是黑皮。 而且,仨娃和黑皮也仿佛天生有缘。每次来了,黑皮都变戏法似地掏出糖果来,哄娃喊爹。叫顺口了,孩娃一见他来,先欢喊,妈呀,爹来了。 心里虽属意,却一直羞于破口。眼下,黑皮竟亲口提了,她心花倏地怒放。但她提醒自己,不能答应得太快。要不,人会嫌你贱。她故意半天不答腔。 黑皮催问,同不同意?给句话呀! 一枝花不言语,醉醉地笑着,牵过黑皮的手抚自己的身子……这些年了,她头回自己要。 白桦林从此不歇脚,任你搬个大金坨都不成。 没了人来车往的喧嚣,白桦深处传出娃们朗朗晨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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