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马记 连里要发展畜力车,把钟民调来了。 吴副下达连长给的任务:尽快套出马车来。 马车,车厢好办,北大荒有的是木材,锯巴锯巴、钉巴钉巴,安两胶皮轱辘,车就成了。 关键是马,马厩里只拴匹磨豆腐的老马,别的马上哪整去? 最快捷的便是买。这门道,钟民熟,但得钱! 连长拨款了吗? 吴副说,开始给一千,我说只够买两条腿,好说歹说给添了一千。我还磨叽,连长恼了,让钟民整去。他有的是门路,两千大洋还买不回一匹马来? 钟民说,凭天大的面子,两千也只能买回匹劣马来。马车,最起码一辕一梢。咱两匹马,一老一劣,谁驾辕? 吴副知道,这是实话。但连长是个火爆脾气,套不出马车,穷等挨剋,真愁人。 钟民说,容我盘算、盘算。 可,一连十几天都不见了钟民的踪影,急得吴副直跳脚,知难而退了?但种种迹象不像要脚底抹油呀。 果然,钟民回来了,没头没脑问吴副,五连长和你是战友? 是啊。 太好了,陪我走一遭。 干啥去? 相马。 相啥马? 回头细说。 两人到了五连。见战友来了,五连长挺热情,询问来意。 上你连马号取经来了。 五连长亲自带到马号,招呼马号班长相陪。 这时节,马都出车了,剩匹黄马单拴着。 钟民踱过去一望,嚯,真是匹好马。一身黄毛、没点杂色、喷鼻跺蹄、精力四溢。 饭口,五连长留喝酒。钟民把话头引到黄母马身上,问,为啥拴着不使? 这马谁都使不了,咱连长都没能驯服它。 五连长尴尬地嘿嘿。 马号班长觉出说漏了嘴,赶紧解释道,这马任谁不让骑,一骑就尥蹶子。尥不下你,就扬蹄直立。这两招不灵。它就猛跑、急停,骑者准顺马脖哧溜。可这几招全让咱连长制服了。咱连长啥身段?骑兵连长出身!驯马还不是小菜一碟。可这马特赖,躺地打滚。这招便是齐天大圣弼马温也对付不了。因此,这马没人敢骑、敢使。 钟民说,这马种性好,可用来繁殖。 咱连长嫌团里的种公马差,轻易不肯让它开头胎。 钟民想打听的都打听到了,便一个劲儿劝酒。不多会儿,说自己醉了,让吴副扶他小解。一出门,压低嗓子说,跟五连长提,用咱磨豆腐的马换这母马。 干啥使? 听我的,换来准没错。 吴副回席就提换马。 五连长寻思,老连支援新队,必须的。再说闲养着费工费料,换匹磨豆腐的马也成,便拍板允了。 马一换回,钟民把铺盖搬来,一夜起三、四次添草喂料。白天牵马满村遛,梳毛刷背,却没上过一次马背。 豆腐倒是按时出。 吴副想看看钟民如何使烈马磨豆腐,推门一看,楞了,马拴着,钟民推着石磨在转。 这算哪门子事?放着牲口不使,拿自己当牲口使。 真拿这马磨豆腐,还不得把磨拉飞了。 那你葫芦里究竟卖啥药?好好给我说道、说道。 前些日子,我没在连,你知道我干啥去了?到各连马号摸底去了。要不,咋知道五连有匹母马闲拴着。这马,你看它烈,其实是怯生。驯它,先得跟它磨叽。五连长是忙人,下不了时间本儿,这是他没能驯服这马的第一个原因。 噢,还有别的原因,说来听听。 该点豆腐了。驯完马再说。 啥时开驯? 三天后开驯。 第四天,好些人赶去看热闹。 钟民飞身上马。那马果真后尥前扬。钟民却跟粘在马背上似的,怎么都甩不下。眼看那马要使第二招——快跑急停,钟民使劲勒过缰绳,腿一夹,马拐进块刚耙喧的空地,没法快跑,跑不多路便停了下来,耷拉着脑袋,走了回来。 众人以为驯服那马了,正要欢呼。谁料,马一到实地,即刻实施第三招——躺地打滚。 钟民一个健步跳开,将缰绳拴树上,抡鞭朝马的耳根处猛抽。抽完,松开缰绳,又飞身上马。 那马真够倔,还往地上躺。钟民又给一顿猛抽,抽到马耳淌血才歇手。 再松缰绳,翻上马背。马不敢再躺地了,迈着碎步跑起来,让跑就跑,喊停则停。 钟民得意一笑,成了。 他又说,马耳后面,皮薄、神经密、痛感强,猛抽那,啥马都能驯服。五连长骑兵出身,视马如战友,舍不得下狠鞭,所以没驯服这马。 过些日子,钟民兴奋地对吴副说,那马阴户红肿,还淌汁,可配种啦。 吴副让拉团里去配。 钟民却提议去县种畜场,那里有从老毛子那里引进的纯种马。 咋收费? 两千。 不成,农用牲畜不用配这么高级的种性。钱得留着买梢马。 钟民神秘兮兮地笑笑,听我的,到时保你有梢马。 配上种,到日子,产下匹儿马子。那驹子一站起就显出不凡相。钟民让吴副快请五连长。 请他干啥? 你等着看好戏。 五连长来了,他相马眼毒,看后,非要换驹。 钟民扮出极为难的样子,五连长,按理说,您开口了,这驹就是送也是该的。可咱连长下了死命令,尽快套出马车来。我正要拿这驹去老家红色草原换马。不是吹,这驹是种公马的坯子,换个三、五匹马不成问题。 五连长哈哈大笑,老钟呀,要说动心眼,咱谁也动不过你。不过,你这也是为集体动心眼。好,就依你,我拿三匹换。 于是,一挂一辕三梢的高配置马车,便溜溜地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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