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方言纪实：麦子黄了【卫旭峰】

显示全部楼层 · 2023-5-30 21:50:10

      多日的连阴雨，早熟的麦子都下瞎（哈）了。
      虽然多年前就携家带口进了县城，但曾经务过庄稼的我，看到麦熟时节的连阴雨还是心急如焚，真不是个滋味。还好，今天的太阳时隐时现，但庄稼汉心里还是不瓷实（不蹋实），老天爷真的千万不敢再下咧。而据预报说，明天及以后还有雨，这到叫人还活不活嘛！
   奈个时，一到这几天，人们奏忙火开咧！农谚说：“小满不满，芒种不管”。意思是过了小满节气奏要开始收拾（准备）忙笼家具了。
   母亲盘腿坐在门道里的草墩上，一头银发吹着过堂微风，嘴里一边嘟囔着我该上集制办忙笼（夏忙用的工具总称）家具了，一边双手不停歇的用长针，缝补着准备装粮食的大蕞口袋，补好后整齐的码到靠近墙边的闲地方，还把剩下的布溜絮絮一条一条拧好，准备用做缯口袋的绳子。有一天她老人家还挤时间，借着日头过午无人看守，特意到村西头的沙果园里，偷摘些沙果叶子，当作割麦时解渴用的饮品。哎呀！当年的沙果叶子，比现在的一般茶叶都好喝的多，红艳艳的颜色，亮晶晶的水镜，口感微涩而香甜，不花钱的高级饮料。若还割麦回来渴急咧，挍一桶瘆（shen）凉水，捏一点糖精，喝着确实解喰（can）的很呀！

      借礼拜天时间，我集中收拾整理忙笼家具，条帚、扫帚、四股杈，六股杈、蹙杈、端杈、谷杈、木锨、搭钩、撒张耙子、搅麦耙子、镰肘子、镰片子、鏾子、鏾片子、磨石、草帽、草绳、麻绳、耧麦耙、架子车上的样角子、扁担、五升笼子、送汤（庄稼人把喝的水叫汤呢）穿着铁丝系系的瓷罐罐，除了家里原有的以外，其它家具都要到集市上购买补缺，还得给架子车轴头膏（gao）好油，保证正常使用，不出毛病。
   “六一”前后，割完大麦就要收拾蹍麦场了，判场、蹙场、用水泼场、人拉碌碡光场、还要掏炕洞的草木灰在碌碡上一弹（tan）防止粘连，光好后还要用衣子苫场，以防大日头爆晒后场面裂缝。
      芒种时节，大面积的麦子都黄咧，农人们不分昼夜的在田间地头劳作，割的，鏾的，捆的，拉的，摞的，脱的、摊的、碾的，翻的，扬的，捡的，晒的，灌的。麦子一上场，为了防三只手，每天黑咧男主人都得看场，拿上竹凉席和被子铺在场中间，若还和隔壁乡党的场离的近还可拉拉家常，交流务庄稼的经验。夜深人静时，仰望着夜空的繁星，耳边蛐蛐呜叫的声好似催眠曲一样，看场的人也奏进入梦乡。有人说是看场，由于白天过度劳累，黑咧睡的太实，贼娃子把他背着走他可能都不知道。不过看场只是做个样子，扎个看场的势，都忙着做自己的庄稼呢，谁还有时间顾得偷别人的粮食。
      农谚说：“庄稼七十二行”，确实如此，一环套一环，环环紧相连，奈才真格叫“龙口夺食”啊，半点马虎不得。三十七八度的高温，光膀子晒的黝黑黝黑的，但绝对是健康体壮硬劳力，还从来没有人叫苦，都乐呵呵的尽享丰收的喜悦。?一个收麦季节，割几天，中间还要借墒安几天秋，碾打几天，凉晒几天，腾间（碾第二遍）几天，再加上摞积子（麦秸垛子），若还再逢阴雨天气的打扰，最不行都得二三十天，大集体时代还有持续两个月不得结朿的。
   割开麦咧，夏忙季节的病人比平时的好人还争怂（历害），三岁娃都能派上用场，张个口袋能顶个大人用呢！全家老少齐参战，最忙的时候连放屁的空都没有。而且还是做的扎，吃的哈（差），都忙咧地里的庄稼，没人在屋呢做饭，连个绿菜都吃不上，饿咧，还可能手壳篓攥个冷蒸馍，噍一根生葱也奏算一顿饭。所以说，普天之下最辛苦的人就数农民了。

   现在好了，机械化把农民给解放了，奈时的绝大部分忙笼家具都用不上了，有的连一声再见都没说奏跑的无影无踪了。更看不到当年村姑甩上两个长辫子，担着扁担一闪一闪，一头挂着五升笼子装的馍，一头挂着饭罐子给田间地头亲人送饭的场景了，连泡着沙果叶子的汤罐、磨镰的磨石都全部下岗了。五分钱一个冰棍，一毛钱一瓶汽水也消失的不见影星了。当今的年青娃谁还知道抢、扬、遮、行（hang）以及扬场用的左右锨这高难度的农业技术活是咋回事。如今只要收割机一到，一个小时从忙前奏到忙后咧，没轮到自己时还要在树影底哈下一会凉呢，虽说是夏忙，广场舞、打麻将还不停歇。
   虽说现在收麦省时省力了，但作为奈个时过来的人还不时的留恋昔日的收麦场景。前几年，我和表兄开车跑了几十公里想看一下割麦，全当是对过去农耕活路的一种顾念，心想着如果看到了再弯下身子割几把，过过割麦的瘾！然！连个麦星星也没见到。无耐只有打道回府。
   看来今天搭阴着还好，不然大红日头把天晴炸了可奏不好了，借着这空，还盼着乡党们抓紧时间把麦子抢收回来，把损失降到最小程度。

乐怀居乡土文化工作室出品

文：卫旭峰、校对：任伯绳

编辑发布：刘英武（老脸看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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