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怀居陕西方言纪实：嗮麦【卫旭峰】

        如今，晒麦对于乡下人来说都不算是什么重活了，收割机把麦子收完，大部分的麦子都直接卖给商家了，留哈（下来）的麦够自家屋呢吃奏行咧，所以晒麦的量少了许多，也简单的多了。
        早年间的这两天，按着官家的话把这时儿叫“三夏”。何为三夏？即夏收、夏播、夏管。庄稼汉不管他叫几夏，都会一步一个脚印的把它做好，确实是忙，真真的“勾鞋顾不得拾帽子”。不过再忙，农人们还都有办法，奏是把各种农活穿插进行，晒麦子这活，奏是在活路的安排上穿插进行的典型，

        如果明天打算晒麦子，今天奏要多注意观察天象，特别是到天黑咧星星和月亮都亮的时候，金星离月亮距离在远，明天肯定是好天气，否则天气奏不好。奈时候天气预报不怎么指望得上，半导体播放天气预报时，人都在地里忙着呢，没办法接听。偶尔村上高音喇叭播放，人人都把耳朵欺的长长的，结果连一个字母也听不清，黑咧回来碰到播放天气预报，不准确的时候多，最能听到的是“局部地区有小雨”，致村上一老农竟然问我，这局部地区在啊哒呢？咋这爱下雨的，逗的我哈哈大笑。哈来奏是看倝早起来，看东岸（边）子有云没有，如果没云，肯定是好天气。按着长安农谚，“早看东南，晚看西北”，就是先天傍晚观看东南与西北方的天像，若还这两个方位朝红，一准第二天是个好天气。

        奈时儿晒麦子一般都在夏至以后，有农谚语：“夏至一过遍地起火”之说，用咱庄稼人的话说，一过夏至日头一天奏比一天硬咧。有了好天气，一早起来拿上扫帚先漫场，把晒麦场扫的干干净净，奏咋亮搅团讶！然后把要晒的麦子拉到场里，有间距的摆开，等待着大约到上午十点以后场面晒热了，解开蛇皮袋子口口分散倒开，用木锨匏开，先竖向搅，半小时后再横向推搅，这样往复巡环直晒至后晌三点多开始收麦。不管晒多晒少，各样工具都得一齐上阵，有架子车，软篾扫帚，笤帚，搅麦耙，推板子，木锨，簸箕，筛子等。

        麦子晒上了，太阳爷绽放着烈火般的温度，日头越大农人们越高兴，硬劳力（男人）还得顾着秋庄稼的管理，搅麦奏成咧妇女儿童和伤老汉病娃的活咧。在搅麦之余，不管弄啥，反正手都不得闲，有婆娘给晌午饭摘菜的，有抱着孙子玩耍的，有东家子长西家子短拉是非的，有吹牛扯蛋胡谝的，有儿童在场边头滚铁环的，还有头上戴个草帽子，肩膀上搭个羊肚手巾不干活光扎势的。虽然累了点，一派繁忙劳碌景象，煞是热闹。
        晒麦的日子，也是丰收的庆典，大部分人家午饭多少都有点改善，蒸凉皮配黄瓜丝，烧腊八豆或绿豆稀饭，吃了以后不饥不渴。摊煎饼炒醋溜洋芋丝、灰灰菜，这两菜是吃煎饼的绝配，外带小米稀饭。还有做清汤面的，用花椒叶把汤呛好亮凉，癶（bu）喇（炒的意思）一点人唅菜，洋柿子或者连花白，把面切窄，下好捞到呛好的汤里边，香味实足，保证叫你肚子饱了嘴没饱，可以说既防暑又降温，是大热天重体力劳动者午饭的不二选择，有的能行婆娘还特意给再烙几个芝麻盐壳篓子垫底。还有因为忙没人做饭的，回去两哈（下）挽乱一蛋子面，咥一老碗软面片片子，就几瓣生蒜，凑合着也奏行咧！说实话庄稼汉一年四季也奏是跟着碌碡过个年，享几天口福。

        六月的天娃娃脸，说变奏变，变的比人脱裤子还快。一家子人在屋呢（室内）吃饭的工夫，要不时地把碗端到院子查观天象，一旦发现东南方向起云，立马要撂了碗筷，奔赴晒麦场，这确实是和老天爷抢时间，是夏收最大的硬仗，万万马虎不得，有农谚云：“逍遥的买卖，谨慎的庄稼”，奏是这个道理。记得有一年把麦晒好，我又得到单位上班，不料天气突变，黄风夹带着黑云，我如临大敌一般的骑着自行车直往回赶，路上似乎额头上好像有雨点出现，当我还来不及确认到底是汗水还是雨点的一瞬间，滂沱大雨已经给出了答案，我心里非常吃力，狼狈的在暴风雨中前行，心急如焚。
        等我回到场间，夺迹出现了，一切安然无恙，一口袋一口袋麦子码在麦场的最高处，上边用塑料布己经拈好。媳妇给我说，今天多亏乡党爷们从四面八方赶来给咱帮忙，不然咱今年奏把苦下到霜地里去了（白干了），她边哭边给我学说当时的紧张局面，推的、扫的、灌的、张口袋的，矰口袋的，码摞子的，个个轻快麻利，没有一个人说话，简直就是一场突击战，这一切的一切证明了“远亲不如近邻”的硬道理，奈时的人情味咋奏那么亲那么浓的，真是如此的厚重，如同“王祥卧冰”一样忠诚，再大的困难都会把它轻轻地融解。

      过去晒麦这些往事如今都成为历史，大都被现代的都市人遗忘。我想远郊的农村，可能还会出现如此的画面，还会出现无偿的人帮人感人场面，这正是咱庄稼人的纯朴之气象，正直之特征，也是传统美德的发扬与广大。我离开农村几十年了，但我对农村的点点滴滴都还记忆犹新，因为我的根在广袤的黄土地上，虽已杖国年华，但我还想在那里耕耘一点果实，回馈社会。

乐怀居乡土文化工作室出品

文：卫旭峰、校对：任伯绳

编辑发布：老脸看西安（刘英武）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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