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奎散文】春风几度热瓦克

显示全部楼层 · 2023-8-13 01:09:46

   也许把思绪牵回佛法兴盛的汉唐，才能再现热瓦克佛寺梵音袅袅、香火兴旺的盛况；
   也许诵一段佛经，才能将热瓦克佛寺的僧众唤醒，演绎一场佛塔林立、梵唱不绝的佛国故事；
   也许幻化一金刚不坏之身，才能抵御野蛮的盗掘、遏阻贪婪的欲望，护佑热瓦克佛寺周全。
   历经沧桑，依然佛光闪耀。伫立佛寺前，思绪万千。佛国于阗的辉煌，丝路重镇的风采，频遭盗掘的伤痛，保护利用的欣喜，一起涌上心头。

            观仰佛塔
   热瓦克佛寺始建于南北朝，位于洛浦县城西北50公里处的沙漠中，是一处以佛塔为中心的寺院建筑群。
   前往热瓦克佛寺现有两条线路：一条是从玉龙喀什河1号桥出发，沿阿和沙漠公路阿拉尔方向前行约40公里，在路边的“热瓦克佛寺”标识牌处右转，往东前行约10公里，即到达热瓦克佛寺；另一条是沿和田市吉亚乡东边的沙漠公路向北前行，穿越原始森林草原保护区，行程24公里，即可到达。
   我们选择从吉亚乡东边的沙漠公路前往热瓦克佛寺。时值盛夏，沙漠里热浪袭人。沙包连绵起伏，高约丈许、大多碗口粗的胡杨顽强地矗立在沙包上，三五成林，星罗棋布，蔚为壮观，强大的生命力令人震撼！沙漠地带，除了胡杨林，就是盘根错节的红柳、一丛丛的骆驼刺，还有开着粉红色小花的罗布麻，几乎遍布沙包群的芦苇。这些耐旱的植被，给予沙漠生机活力。
   大约半小时许，我们就来到了掩藏在沙漠中的热瓦克佛寺遗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气势恢宏的热瓦克佛寺遗址展厅，里面建有缩小版的热瓦克佛寺复原建筑，建筑高约5米许，塔基成十字形。观仰之，为精美的建筑赞叹不已。玄奘和法显西行求经的塑像栩栩如生，展现了中原僧人不畏艰险、矢志求法的执着精神。同时，西向求法客观上促进了汉文化在西域的传播，加深了民族间的情感认同。展厅的四面墙壁上张贴着热瓦克佛寺出土的文物图片、文物考古情况介绍牌，还有精美的佛像雕塑。
   出了热瓦克佛寺遗址展厅，沿着鹅卵石的路面前行300米许，便到了被沙包环绕的热瓦克佛寺了。这里建起了便于游客观仰佛寺的木栈道。踏上木栈道缓步前行，一座宏伟的残损佛寺扑面而来，似乎带着一股神秘的力量，浸润着身心。佛塔历经千年依然耸立，散发着悠悠古韵。流沙侵袭到塔基下，覆盖了寺院的墙壁。缓缓绕着佛塔移步，细细观仰，静静品悟热瓦克佛寺的前世今生。

热瓦克佛寺遗址总面积达2250平方米。塔院建筑遗迹平面呈方形，院墙土坯砌筑，塔的外面围筑一正方形院墙，东西长45.5米，南北长49.4米，残高约3米，厚约1米，南墙中部为院门。佛塔用土坯砌筑，残高9米，平面为“十”字形，塔基分四极，平面呈方形，边长15米，高5.3米。塔身为圆柱形，直径9.6米，残高3.6米，塔顶为覆钵形，已残。据现有考古资料显示，院墙内外两侧塑有精美的佛和菩萨像，以及大量形体较小的佛像和浮雕饰件，院墙上还有少量壁画。这些珍贵的佛像、菩萨像及壁画多被盗掘和损毁，院墙已被流沙掩埋。部分出土的珍贵文物陈列在和田地区博物馆，供人们观看。
国内学者普遍认为，热瓦克佛寺遗址建于南北朝时期。其建筑形式和壁画风格深受犍陀罗文化的影响。曾出土的大量具有很高研究价值的壁画和塑像，唐代后期逐渐废弃，现存建筑规模基本保留了初建时期的状况。热瓦克佛寺自20世纪初被英国探险家斯坦因发现之后在国内外考古界和史学界引起了很大反响，至今还受到国内外学术界的关注。热瓦克佛寺遗址于2001年6月25日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热瓦克佛寺艺术，最值得称道的，一是寺塔建筑艺术，二是举世罕见的佛、菩萨群像雕塑艺术。热瓦克佛寺的佛塔(又称窣堵波)，是按照佛教固定结构、一定比例关系和神秘意义设计的宇宙图形象征性艺术。方形台基意指大地，半球形拱顶表示苍天，直立的塔柱暗示世界的轴线，而当年塔顶上华丽的伞盖则是天界和诸神的象征。这一寺塔建筑“上圆下方中空”与中原地区寺塔风格迥异。其构造布局和美学观念与印度寺塔较为接近。它的圆形柱体与塔顶，体现出雄踞沙海浪漫奔放的风格，对中原传统的平直稳健的寺塔建筑风格是一种突破、变异和充满个性的挑战。因为宗教性建筑不是以实用为第一功能，而是对世俗人情的尽情表现，是突出象征性意义的符号性建筑。正是这种不侧重实用功能的设计，才使佛教寺塔艺术出现了不朽之作。
   和田古称于阗，曾是著名的佛国。公元前1世纪左右，佛教传入于阗，后来逐渐成为大乘佛教的中心。魏晋至隋唐，于阗国一直是中原佛教的源泉之一。其佛像绘画、雕塑、艺术形式都对中原佛教产生了较大影响。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这样描述于阗，“佛塔林立，僧人云集，物阜民安，佛教兴盛”。
   热瓦克佛寺是和田地区至今保存年代早、最为完整的佛教建筑，是研究古代新疆佛教建筑和塑像艺术难得的实物遗存。根据佛寺的建筑规模，不难想象昔日这里的佛事活动是多么兴旺。
   我们在热瓦克佛寺周边进行探访，发现至少1.5公里的范围内分布有僧舍的遗迹，它们在连绵起伏的沙包间，地表有破碎的红陶片和粗粝的石器。还发现有陶窑的遗迹，已被沙包掩埋。
   另外，热瓦克佛寺建筑呈“十”字形，有学者研究认为，这种建筑风格的佛寺目前在世界上仅存两座，一座在阿富汗，另一座就是和田的热瓦克佛寺。
                           频遭盗掘
   热瓦克佛寺兴建于南北朝时期，废弃于唐末。自废弃后，热瓦克佛寺就跌入了历尽劫难的深渊。
   首次劫难就是喀拉汗王朝同大宝于阗国的宗教战争。喀喇汗王朝攻占于阗后，开始了对于阗佛教的大规模清洗，大大小小的佛教寺院里的雕像被推倒，壁画被涂抹破坏。热瓦克佛寺作为一座著名的寺院，想必也难逃厄运。不过，已于唐末废弃的热瓦克佛寺此时被沙包严重侵袭，周边已无居住的条件，佛事活动早已废止。流动沙丘将佛寺周边几十公里的胡杨、红柳等植被掩埋，昔日佛教圣地成为荒芜之地。从当时的情形推测，喀拉汗王朝的士兵对热瓦克佛寺的佛塔和寺院显露出来的佛像进行了毁坏，而埋藏在沙子中的塑像幸运地保留了下来。
   此后随着生态环境的日益恶化，热瓦克佛寺被尘封在历史的记忆中，再无任何讯息。直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西方探险家兴起的塔克拉玛干沙漠非法探险活动，热瓦克佛寺才又呈现在人们面前。
   1901年4月11日至18日，英籍匈牙利人、世界著名考古学家斯坦因在热瓦克佛寺雇佣民工发掘8天，盗掘一些珍贵文物，测绘了遗址图，对91尊无法搬走的佛像进行了拍照、回填。斯坦因发现这些佛像的风格与印度西北部的庙宇里的许多佛像极为相似。
   1906年9月，斯坦因又来到热瓦克佛寺，发现泥佛多被本地寻宝者破坏。他又盗掘了不少文物，并核对了1901年的图纸。
   1928年，德国考古学家椿克尔来到热瓦克佛寺大肆挖掘，获文物6箱，虽一度被和田当局扣留，但后来仍被携往国外，今存德国不来梅市。
   1929年6月，当我国考古学家黄文弼教授来到热瓦克佛寺考察时，这里已残破不堪，只见到庙基残迹和高约十丈“上圆下方中空”的佛塔。寺院东北两面已被沙丘湮没，地上“泥塑残像块甚多”，还见“一座土台上有泥塑佛像，大小不一，均已残毁”。经过对热瓦克和周围其它佛寺的对比研究，黄文弼认为废弃之前的热瓦克佛寺已处于西域佛教文化的鼎盛时期。当时于阗和位于罗布泊附近的鄯善是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南缘的两大佛教重地，两地僧人来往要穿越沙漠，热瓦克正好在这条交通线上，因而其礼佛活动更显活跃，其地位也愈加重要。
   1942年，洛浦县当局发现此遗址，由县长周宝成派肉孜阿洪等民工挖掘了寺院墙北，出土涂金塑像3尊，完整泥塑佛像20尊以及五株钱、泥猴、碎古钱、珠子、檀香木等。次年呈报省府，组成古物保管委员会，在和田城举办了历史文物展览。这批文物的下落不明，其中存于县政府的2颗佛头50年代有人看到，后散失。
   另外，当地的“寻宝人”也时常光顾这里，伺机盗掘文物牟利。随着文物保护力度的加大，此类盗掘行为被有效遏制。

                                    精美塑像

   斯坦因在盗掘热瓦克佛寺后评价道：热瓦克佛寺巨大的考古学价值并非在于佛塔本身，而在于佛塔院墙上装饰着的一系列丰富多采的雕塑像。
   热瓦克塔院墙内外侧的塑像，主要是佛和菩萨像。巨大而众多，形式壮观的群体排列，是其突出特点，举世罕见。在不大的佛寺围墙内外竖立成百尊塑像，显示了于阗艺术家的眼光和魄力，及对艺术阳刚粗犷之美的追求。大立佛高达3米，约每隔六七十米一尊，斯坦因发掘了南壁和东壁的塑像共91尊。在每两尊立佛之间配置菩萨、供养人，基本呈对称排列。佛像背后的头光中往往还有影塑小佛像，偶尔也有金刚杵和图案穿插其间。塑像原来曾妆銮过，表面残存彩色，有的贴有金箔。
   1985年，和田地区文物管理所在热瓦克收集了一批泥塑雕像，也收集了供养人壁画等珍贵的影像资料。这批泥塑很有特点，佛头较长圆，发呈波状，肉髻较小。脸庞高凸，眉弯，眼眶大且圆睁，鼻头大而圆，鼻梁与眉骨相接，嘴呈弧形，唇厚。身披通肩袈裟的一角虽然也是搭在左肩上，但厚厚的裟边缘被塑成波浪式，尤其是那些褶装，似用硬物重重地刻在袈裟上，具有石板雕刻的遗韵。
   彩绘泥塑佛像：佛面长圆而腮微鼓，睁目而平视，面蕴微笑，高鼻梁，长耳垂，双唇饱满。波发，肉髻根部较窄，整体小而圆。颈部围有花边物，着通肩式佛衣，薄而贴体，刻画细密衣纹，右手上举至颔下，掌心向外，施无畏印。左臂被另一身造像遮挡，腹部以下不存。
   泥贴塑坐佛像：为带头光和背光的坐佛像，佛双腿交叉，交脚而坐，可能为交脚弥勒。背光之外，堆塑一周莲瓣纹饰的装饰带。佛像整体具有鲜明的印度本土秣菟罗风格，体现了印度与和田地区间佛教艺术的深入交流。
   该造像具有印度本土与犍陀罗混合后的风格，但更多地继承了印度本土造像的艺术特点。它应属于热瓦克遗址出土泥塑佛像中年代较晚的一批。
1998年，和田文物工作者在热瓦克塔院墙内外发现一件泥塑佛头像，高45厘米、宽32厘米。该佛头波发，头顶残存肉髻痕迹，面相长圆，眼眉细长，双目微闭，略下视，鼻梁高直，饱满的嘴唇略呈微笑状，神态平和优雅，具有明显的犍陀罗佛像风格。此像刻画略显生硬，造型的准确性和细部的生动性欠缺。就头像体量推测这尊佛像远比真人高大。
   如今，这些珍贵的文物珍藏在和田博物馆，给人们更加完整地了解热瓦克佛寺提供了实物资料。
   斯坦因为什么高度评价热瓦克佛寺塔院的塑像呢？我们看看他当年在挖掘时的记录就明白了。
   他这样描述道：
   一尊穿着富丽长袍的菩萨像，如人体样大小，它的价值一方面在于长袍下半部精美的服饰，也在于挂在胸前和手臂上的仔细雕出的串珠。其风格和形式两方面都和印度西北部边境上的佛塔和寺庙废墟里希腊式的佛教塑像非常相似。
   斯坦因在研究后这样说道：每尊塑像的艺术格和表现手法与白沙瓦及其附近地区的希腊式佛教雕塑密切相关。无论这种主要为古典风格的雕塑艺术是否直接源自印度河流域和克特利亚，从这些发现看已毫无疑问，它很早以前就已在和阗安家落户、并发扬光大。对这些雕塑进一步的研究，具有历史和艺术方面的重要意义。

            保护利用
   历经劫难，热瓦克佛寺从历史的尘烟中走来。在和田地区文旅部门的精心保护下，热瓦克佛寺带着厚重的历史文化气息走入人们的生活。
   近年来，和田地区投入大量资金建设热瓦克佛寺景区，目前建成了热瓦克佛寺遗址展厅、游客接待中心、停车场等，通了电，打了井，显著提升了热瓦克佛寺保护和旅游基础设施水平。可贵的是，文物看护员在景区还培植了一片小树林，给景区增添了些许绿色。
   目前从和田市城区到热瓦克佛寺没有直达的公共交通，游客可选择自驾或者包车前往。据文物看护员介绍，每天都有参观的游客。游客中，和田本地人也不少。人们对观仰热瓦克佛寺充满了浓厚兴趣。
   佛教传入中国后，经过与中华文化相互交融，最终形成了中国佛教这一特殊的文化形态。佛教对中华文化的发展和演变产生了深远影响，尤其是在文学、哲学、艺术等方面，如禅宗、诗歌、书画、雕刻、建筑等。佛教诸多的思想和理念融入到中华传统文化中，成为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如今，我们观仰热瓦克佛寺，就是在感受昔日佛国于阗的佛教文化，体验中华文化的求同存异、兼收并蓄。学者在此可悉心研究，佛教徒可虔诚膜拜，普通游客可触摸那段厚重的历史文化。
   春风几度热瓦克。在经历了千余年的岁月洗礼，乃至风沙的侵蚀、频繁的人为破坏，热瓦克佛寺依然顽强地在时空中展现着沧桑的容颜，诉说着一段厚重的佛教史话，带给人们无尽的遐思和美好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