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峰杂谈】分家、过去那些陈年旧事

显示全部楼层 · 2023-9-10 22:40:30

前天和几个老同学小酌叙旧，闲聊中间说起了昔日的弟兄们分家，使我想起了许多往事。自古以来，儿子一旦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作父母的就要思量着为其分家了，尤其对于多子的家庭来说。打个比较粗俗的比方，猫啊狗啊的崽子长大了，娘老子也要赶着他们出门另过的。

作为构成社会最基本的细胞，家庭历来是中国人与生俱来难以割舍的根基和港湾，但这根基与港湾也要随其发展壮大而催生出新的细胞。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老祖宗传承下来的分家之事也就很有道理了。
早些年，人们的生育繁衍是顺其自然的，一般的家庭都有两三个娃，多的还有四五个甚至七八个的。不管养得起养不起，先要（生）到世上再说，反正一个羊也是放，十个羊还是放呢，不知不觉也就拉扯大了。也多亏那时候生活成本低，不然谁家敢这样不节制地生娃呢？娃娃们多了，作父母的累死累活也要把他们一个个从一尺五寸抓养成人，还要苦心巴力供其上学读书识字学着做人。作为儿女来说，父母的恩情何止比天高比地厚！慢慢的娃娃们一天天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就组成了自己的小家，也就面临着另起炉灶，和生养自己的父母分开过，这就是分家。尽管国人对于家庭难以割舍，但再糊涂的父母这个档口还是开通的。

旧时分家一般情况下都要请“中人”，也就是能在父子弟兄中间说话的人，有的地方还叫“说客”。有了分家的想法，当家人——父母先要盘算盘算自家的家底，心里有个分家析产的大致想法，不然上了台面没个主意就蓍（shi）塌了。临近分家的日子要弄上几碟菜，打上少许烧酒，像模像样的把“中人”请到来犒劳一顿，以示对人家的尊重。再顺便把家里的基本情况和自己的想法告诉“中人”，以便掌握分家的分寸。还有的人分家，请不起村子里的能行人，就请娃他舅来“压板凳头”（中人），不是有句老话“娘亲舅大”嘛！这样也好，即就是有个红脖子胀脸的事也传不到外人耳朵，必定家丑不可外扬嘛！还有请自家人（户族内）比较有威望且说话有分量的人当“中人”也是个好办法。
分家这事说起来简单，但一接触具体事就不简单了，一般的说话人在分家之前，先确定参与分家的人，不论给弟兄几个分家，原则上一家只能参加男主人一个人，婆娘们是不能参与的，但有的婆娘比较历害、强势，生怕自家男人不争竞吃了亏，那就由婆娘参加，这样弄的话自家男人肯定没面子，不过这可能是个例中的个例。

      能当“中人”的人都是村子里的能行人，也是在乡党六绅中间很有威望且“一言九鼎”的人，绝不可能是慵俗之人。起码得能说会道，滿口的乡风民俗理论，能把八哥说下架，说出来的话既叫父亲高兴，还又得叫晚辈们满意，一句话，就是能拿得住父子双方的事，说出来的话一刀子一个口子，不说模棱两可的话，不当和事佬。
      做“中人”还有一个条件就是得有点文化，最好是能懂点古文，不仅能说会道还得会写分书，也就是契约。奈时候乡下没文化的人居多，会写分书的人少之又少，有的虽然有点文化但语言表达不咋地，“满肚子蝴蝶飞不出来”，所以一个村子能给人分家压板凳头（说事）的也就奈么三几个人。写分书要注明时间、地点、参与者，内容涉及债权债务：人欠咱的，咱欠人的，酌情承担。房廊屋身：如一间或两间厦子，厨房的锅碗瓢盆，做庄稼的镢头锨和锄，日常用的笸篮簸箕筛子斗，还有那穿不上串的盆盆罐罐，大竹笼子，五升笼子，气死猫笼子，扠把扫帚，扁担棒槌等等这些都要均衡搭配，做到一碗水端平。分家最重要的是庄子房子，一般讲究哥东弟西，哥南弟北，老人住上房。穷汉人家房子少不够分，按照乡规民约“长子不离老庄”，老大就跟着父母留在老庄，弟弟们另摘庄基地分庄另住，但盖房的开支得在分家时说个明白。分书最后要标明中人签字，父子分别都要签字画押，摁指印，标明一式几份，各执一份等等。
      老话说“一个老子养得了十个儿子，十个儿子养不了一个老子”，又说“挣家不停分家停”，还说“龙生九种种种不同”，个个嘴里说“好儿不争家当”，只是给别人说的高台教化人的一句话，到分家时就不一样了，争的脸红脖子粗的大有人在，以至还有动手动脚动家伙的。有的父母年老多病丧失劳动能力，分家时推三阻四谁都不想要，以至老了老了把老两口分开一人一家过起了分居的日子，无形的增加了老人的孤独感。“中人”还得叫分开的几个儿子承担父母亲的赡养费和口粮，每当这时候就要看“中人”的把式了，人常说“人字底下一把刀”，到时候该砍就砍，那有奈么多的民主而言。正常情况下分一个家需要近两个时辰，“中人”如果过于民主，不硬绑硬拿，说个通宵达旦也是常有的事，如果弄到这般地步，确实也就没意思了。不过，场靣上再怎么吵怎么闹甚至大打出手，出门在外任是谁敢欺负其中一个，你试试看，人家还是上阵的亲兄弟。当然，父子兄弟们思想开通一团和气的毕竟还是大多数。老话不是说嘛，亲弟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不分家是一家，分了家还是一家。
      家分完了，儿子们都重搭火另起炉灶了，老爸老妈却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父亲到底还是大男人，轻易地不会掉眼泪，只是咂着旱烟锅子吧达吧达唉声叹气，留恋着养儿的不易和分开的不忍。母亲却不一样，看着分庄另住的儿子们，难免痛痛的哭一场，好像当初给儿子断奶一样难受，借此也消消自己多年来和儿媳妇在一块搅勺把的窝囊气。几天之后，分家的冲击波也慢慢的淡化了，父子们各人过着各人的小日子，各人计划着各人今后的打算，实践证明分开过确实不是坏事。
      现在娃少了，基本上没有请“中人”说话给自已分家的事了，即就是一个儿子也是分房另住，各过各的，偶尔见个面还亲亲热热的，少见多稀罕么。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新鲜感十足。其次是日子都好过了，物质基础好了，用钱把一切矛盾都解决了，鸡毛蒜皮的事再也不可兴风作浪了，儿孝媳妇贤的家家越来越多了，家庭是社会的细胞，家庭和谐了，整个社会都和谐了。

乐怀居乡土文化工作室

文：卫旭峰、校对：任伯绳

编辑：发布老脸看西安

图片，资料图（如侵权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