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野三鲜 荠 菜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江南乡野的春天里,哪里离得开荠菜的身影呢?她们像是顽皮的孩子,躲在田边野地里,粗粗看去,哪里有?低头仔细地寻一下,原来啊,草地上、沟渠边、绿化带里到处都有荠菜星星点点的小花颤颤地摇曳着。 在荠菜未开花之前,就算是低头仔细地寻找,也找不到她们的身影,待你发现时,荠菜早已顶着微小的白花和三角香包似的花籽,哗哗地在春风里长老了,不能挑来吃了。 小时没有耐心挑马兰时,就把挑的对象转移到荠菜身上。但是挑着挑着,就会与荠菜较起劲来,因为,要寻到荠菜总是不容易。她们不像马兰那样总是一片片一簇簇地生长,一眼就能找到,荠菜总是一棵一棵地分散躲在草丛里、菜丛里,有时很仔细认真地找也找不到,回过身来,却发现原来她就在那里啊!颇让人奈何不得的是,荠菜如果是长在菜丛中,她就碧绿纤长,和菜接近;如果是长在经常走人的路旁,她就矮小并贴着地面,甚至和马兰的茎叶一样叶片上也会带上暗红的颜色;如果是长在茂盛的草丛中,更让人找得她抓狂。尤其是长在狗趾头草旁边,彼此交错伸展的叶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者的叶子长得惊人的相似,确定地以为是荠菜,挑起来,却是狗趾头草,于是心里憋了一股劲似的,一定要把她找出来。正因为挑荠菜要这样费时寻觅,孩子们要挑够一碗荠菜往往以失败告终。家人在炒菜时,就把荠菜放在其它菜里一起炒了。 未到清明时节,荠菜就已抽薹开花长老了,短短的春光里,荠菜鲜嫩可食的时光比春光还要短暂,错过,便要等到来年的早春。 所幸现在的超市菜场上,几乎一年四季都有荠菜可买。只是这些大棚里出来的荠菜虽长得碧绿粗壮,大小比得上菠菜,但是其鲜美程度却远逊于野生的荠菜。 苏城的百姓,对于荠菜总是心生欢喜,钟爱有加。民间还有“三月三,荠菜煮鸡蛋”的习俗,据说吃了这样的鸡蛋,可以清火明目,治疗多种疾病。而且,荠菜肉馄饨、荠菜馅春卷、荠菜炒肉丝、荠菜玉兰羹······每一样用荠菜做的菜,想起来,都是让人垂涎欲滴的家常美食,不矜贵、不矫情,就是平常日子里饭碗上的一道春日美味。 马兰头 生长在乡村的孩子,有哪一个没有挑过马兰头呢? 春雨微蒙的三月天里,孩子们趴在挞门之上,望着轻轻飘落的雨丝,只盼着阳光灿烂的晴日。挑草的小刀,早已磨亮,心心念着去年那几条长马兰头的老田埂,有一点兴奋,有一点焦急,可不要被哪个人先挑了去啊。 天晴了,地不湿了,挎上小篮,带上小刀,呼朋引伴,三五两两地走向田间地头去挑马兰头。 春雨下过,马兰头已在不知不觉中长出了。一小片、一小簇地点缀在田埂沟渠旁。寻寻觅觅,找到了长得壮而茂盛的马兰头,赶紧地开始挑起来。二三寸长的马兰头,被一棵一棵地挑起握在手心里,挑满一手,洒进篮里。红白的茎,绿色的叶,像一朵一朵的小苗苗。躲在草丛里的马兰头尤其细长、碧绿,无蔗无拦地长在田埂上的马兰头矮小密集,叶片泛着紫红青绿的光。 孩子们挑马兰头,开始总是豪气万丈,那气势好像非要挑满一篮半筐的,挑着挑着,就失了耐心。望着密密挨挨的小小马兰头,实在是没有耐心再一棵棵地挑起,干脆连根铲起一片,带回去让大人拣去吧。觉得这样又不好,再拣出来。看看只有半篮且已有些蔫萎的马兰头,灵机一动,用手抓起抖蓬松,松松垮垮地,一篮也就满了,于是就心满意足地挎着篮儿回家了。 而待大人们将清炒好的马兰头端上桌来时,吃马兰头的兴趣早已没有了先前去挑的那份激昂热情。喜欢吃马兰头的小孩子毕竟不多,但是长大了,却吃出了马兰头的好来,吃口清凉,回味甘甜,齿颊生津。 清明过去,马兰头很快长老,到了秋天还会开出细致的小花,金黄细密的花蕊,浅浅的淡紫色花瓣,远看就成了小白花,颤颤地在清风里摇摆,成为田头埂边的点缀,一任风过、雨过,低头又抬头,顶着娇小、细叶纤纤的花儿,像灿烂的笑靥盛开在春风里。走过的人儿,可以顺手摘一朵,扯一朵,也或者踩过它、踏过它,任它零落在泥土里,自生自灭。真应了那个字——野!因为它的野,所以马兰头有着恣肆生长的劲儿,不怕蛇虫百脚,不怕脚踩车碾。来年的春天,它依旧密密生长,成为餐桌上的春日野菜。 如今的乡野土地上,如果还有挑马兰人的身影,多半是挑一半的马兰头,再挑一半的童年回忆,甚至能挎篮挑马兰在乡村日渐减少的今日已成为一种奢侈的休闲。 枸杞头 枸杞头是春天里另一道清凉的鲜美野菜。 它们生长在沟渠地埂旁,是一种落叶灌木植物,伸出的枝条粗一看有点像迎春、连翘的枝条,但是叶片更繁盛浓密,尖细的棘刺隐藏其中。枝条上的嫩头嫩叶就是《本草纲目》中的天精草,俗称“枸杞头”。清炒的野生枸杞头,比之马兰更清凉,清凉甘甜之中却另有一种隐约的苦味。大人们知道枸杞头是好东西,清热明目,但小孩却不爱吃,因为枸杞头入口时那份浓郁的清凉和苦味。 小时,也摘过枸杞头,但记忆里从未摘满够炒一盘枸杞头的量,因为野生的枸杞远没有马兰那么多,一根枝条只有一个枸杞嫩头,要炒一盘枸杞头,不知要摘下多少个嫩头。而且,早春的枸杞头总是被许多的人觊觎着,有时发现一丛茂盛的枸杞时,兴奋不已,待要采摘时,却发现那些长得粗壮肥嫩的枸杞嫩头早已被人抢先摘去了,只剩下些小枝上的纤细嫩头了,这真令人好不懊丧!尽管小时从没摘满过一盘枸杞头,但带回家时,大人们总是很高兴,看着篮里不多的枸杞头,眼里仍有欢喜的光芒。 春天一过,枸杞头就长老,枝叶长得愈发浓密繁盛,还会开出紫色的小花,结出鲜艳可人的枸杞子。成熟的枸杞子形如圆润的水滴,色如鲜红的玛瑙,艳艳地垂挂于枝条上,光滑闪亮,美丽之极。 小时还曾帮着阿婆采摘过枸杞子。阿婆说,人老了,眼不清,目不亮,吃了这东西,对眼睛好。采着采着,就没了耐心,顺手一捏,枸杞子就在手指上化成一滩桔红的果汁,还有细细小小的籽,用舌头一舔,不好吃嘛!大了才知道,枸杞子是一味养生佳品。 在江南的春天里,枸杞也是乡间一抹浓绿的春色,人们割草锄地时,总会小心地避开,不至误割误锄了,好让它们静静生长,悄悄长盛,为着春暖花开的美好季节里,能有一盘碧绿生青的枸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