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君屈子随笔】意想不到的邮件

显示全部楼层 · 2024-3-9 17:00:57

有些人不能失去，却不得不放手。有些事，不想发生，却不得不接受。
　　去年除夕，打开电脑，收到一封意想不到的邮件，是一个叫舒德奇的人写的信，讲了她伤心而又终身难忘的事情。
　　十六年前，她的丈夫龚君病故。按照小镇的习俗，安葬头一天晚上得闹夜。亲戚帮忙，请都官，找厨子，接歌师……夜幕降临的时候，锣鼓喧天，兴山民歌，传遍大街小巷。
　　亲戚朋友，左邻右舍，龚的同事，不少人人前来来吊唁。奇怪的是礼房冷清，不见有人进出。最后，情簿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
　　现在想来，这的确是一件令她非常伤心的事情。当时的小镇，闹夜孝家收情一般都是五位数，而她只有一个人上情百元。这不得不说是一件令人伤心万分的事情。
　　也许是她学写作文的时候，老师交给她“小中见大”的写法吧，她把百元钞票看作了无价之宝，还一直珍藏着这张钞票。不管怎么说，一个人的行为能够留在别人的心里，绝对是岁月的歌谣，人生的诗篇。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做，但我觉得非那样做不可。
　　来信还讲了现在她有个幸福的四口之家，过得很好，丈夫也很爱她。她有这样的归宿，觉得应该如此，我感到十分欣慰。
　　收到舒发来的邮件，我早已淡忘的事情重上心头，仿佛过时的旧棉袄在寒冬又重新穿在了身上。
　　那年，我刚调到镇小，学校没有住房，便住在母亲那儿。去学校回家都要经过六户人家——移民搬迁的住户。有一户是外乡到居委会落户的，和我母亲同姓同组，而且他的媳妇是堂兄的表妹。所以，见面常常打招呼，有时还聊一会天。
　　他叫龚楠，在镇上的一家县办企业上班，妻子做农活，一双儿女。移民搬迁时，在集镇规划区建了两层平房。
　　他的老家条件不是很好，有一个读书的弟弟龚君，学习异常刻苦，高考后读了办在县城的电大。大专毕业后，正好应聘在镇上的一家国营企业，下班就住在龚楠家。
　　后来他想加一层屋自己住：一是独立，二是有利于成家。想法一提出来，哥哥满口答应，嫂子也喜欢有文化的小叔子，点头同意。
　　龚君加层后，整栋房子更加气派，两户进出互不干扰。
　　有工作，又有住房，尤其在哥嫂的支持下，高中同学舒德奇走进了他的生活。有了孩子后，龚君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孩子一岁时，突发急症，撒手人寰。
　　那天，龚君在人间的最后一晚，亲戚朋友，邻里乡亲，同事都来陪他……我做完学校的事情已经8点多了，收好办公室锁好门便回家去。
　　当我走上集镇二线公路时，看见六户人家的门前坐着不少人，有的在交头接耳，有的坐在那儿抽烟、喝茶，有的在听歌师唱民歌。歌师的歌声悲悲戚戚，与锣鼓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本就伤悲的歌词给人更加凄凉悲惨的感觉。屋那头搭着棚子，棚子里摆着八张桌子，七张桌子坐满了人，有的在吃饭，有人在喝酒。最里面右角上的一张桌子正要开吃，都管对着有人的地方高声叫道：“还没有吃饭的！过来坐！这里还有位子！”
　　路灯不是很亮，但也看得见路。我走进灵堂，先上了三炷香，然后磕了三个头，起身便去上情的小屋。
　　屋子里亮着一盏15瓦的白炽灯，摆着一张三屉桌，坐着一个记情的，一个收钱的。屋角坐着20多岁的舒德奇，她的眼光一直落在抱着的孩子身上。
　　上情后，跟龚楠夫妇打了招呼后，我就回家去了。
　　在美丽的香溪河畔，人们把喜事和丧事称作红事和白事，参与红白事，人们叫走人家。自从我的母亲去世后，我才关注并思考红白事的一些现象。过事的人家兴旺，过一道又一道，走人家的人山人海。过事的人家普通，走人家的就不多，尤其是上情的人少。如果还情难，几乎没有什么人会上情。
　　舒德奇就是被认为是还情难的，所以就有了尴尬的一幕。
　　走人家应是千里送鹅毛，礼轻仁义重。因一些人频繁地过事，造成美好的乡风变了味儿。后来引起了政府的关注，才好了一些。
　　安葬龚君后，舒带着一岁的孩子就去了南方。
　　我想，她一个弱女子一定度过了无数个难眠的夜晚，一定走过了许多坎坷的路，一定吃过常人没有吃过的苦头，一定流过无数的眼泪。太多的无奈，太多的无情，太多的残酷，向她一路走来……
　　她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在焦黑、干裂的土地下蛰伏，在春天依旧萌发生机。她一定明白，生命需要坚强。一个人有了小草的情怀，再难的事情都不会被压倒。
　　我欣赏坚强的人，因为她像一本励志书，厚重而有内涵，令人得到鼓舞，教人受益良多；我喜爱坚强的人，因为她像一杯陈酿的酒，由内而外散发出醇香，值得细细品味；我敬佩坚强的人，因为她像一盏烛火，用生命的热忱，放射爱的光芒。
　　这事虽然过去好多年了，现在想来，的确令人感概万千。
　　在很多时候，一个小小的举动，也许你并不在意，却给别人带来温暖。越是在他人艰难困苦的时候，我们越是要拿出善举，即使是微不足道的援助。在做善举的时候，不受干扰，自愿主动，也不带任何杂念。我们要始终明白：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更有人味儿。
　　故乡的人们一定要留住善根，斩断小我的桎梏，追求大我的境界；小镇的居民跳出小爱的圈子，追求大爱的人生，方能绘就青山绿水中故乡这颗明珠的风采。
　　人生如梦，岁月无情。穷也好，富也好，得也好，失也好，都是过眼云烟。静心想想，昨日，今天，明天，只要能够豁然开朗，就是完美的一天；亲情，友情，人情，只要能够心生温暖，便值得永久珍惜。
　　在岁月的长河中，我们一路走来，告别一段往事，便走入下一段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