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直的松随笔】洋槐花

                                                         洋槐花（小说）

                                                                 一

        南岭坡上,行走着一个六十多岁拳腰驼背的老头，一只青筋暴起的像干硬柴的手拄着一根赭刺做的满是疙瘩的黝黑发亮的拐杖，一手拿着一个黑油色的坏了一只腿用麻绳绑扎着的小板凳，步履艰难地沿着小路向坡上行走着。初春的阳光照在老汉头上戴着的一顶烂了边的发黑的草帽上，草帽下的阴影里有着一张古铜色的布满皱纹的脸。下巴上的胡子在太阳下发着明晃晃的光。走不上几步就要停下来歇息一次，这条路不知走过多少遍了。前边路西的古塔在等待着他，这是清光绪年间修建的。路边的小草摇摆着迎接着他，他们都是熟悉的朋友。
       当老汉走到塔下时只听身后有人喊叫：“叔.叔，候一下。”他住了步，回过头向身后看去。
       放眼望去，荆峪沟到处都是花的海洋：北岭坡，南岭坡、村中绿树成荫，花开遍地，好似云朵落入凡间。收回目光，坡下来了一群小青年，背着草笼，拿着镰刀，向坡上走来。
        年轻人脚下快，三五步就撵上来了。“叔叔，把板凳给我。”一个白净面皮的青年接住了板凳。另一个模样黑点的青年殷勤地扶着老人，其他人跟在身后，向坡上走来。

        南岭湾，南北高中间低，湾的西边有一条沟，叫四洼沟，沟是常年累月大水冲刷形成的。在黄家沟的地里有一个冒眼，从这里发源开始刷冲，逐渐加深然后向北拐去，已有几丈深再向西一拐，豁然开朗，沟道加宽，到西再向北拐去与主沟接通。
       沟壑栽满了洋槐树，花香四溢，招引得蜜蜂在花间飞舞。沟两边的荆刺也来凑热闹，开放的小白花要与洋槐花争奇斗艳，分扮春色。其他的野花红黄蓝紫更是美不胜收，看得人眼花缭乱。
       老人带着小青年走上岭头，极眼看去，四洼沟就像是下了一层雪，那些雪白的槐花，仿佛繁星点点，细腻的花瓣在东升的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美丽的令人窒息。
       老人住步看了会继续向下走来，十八亩地西边是一条铺满杂草的小径，路下是一人高的崖，崖下是地，路上路下葱绿的麦苗沐浴着春日的阳光，呈现着生机勃勃的气象。
       老人习惯地来到平时经常坐的地方，白净的青年放下板凳，面黑的青年扶着老人坐下，青年们分别坐在小老笼上、地上，也有圪蹴着的、站着的。老人知道孩子们的殷勤是有目的的。
       孩子们用期盼的目光看着老人，老人习惯地捋了下胡须，这是老人的习惯动作，几双眼睛看着老人，耳朵做好了接听的准备。
       “哎，这个，昨天讲了我当年在山西侯马跟日本人打仗的事，你们说今天讲啥呀？”老人故弄玄虚地说，又捋了下胡须，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了笑颜，一双慈祥的眼睛看着小字辈们流露出疼爱的目光。
       “叔叔，你讲给日本人喂马咋样逃回来的。”白净青年说，大家拍手赞同。

       “好，”老人又捋了下胡须说：“我们的装备差，根本就打不过狗日的日本人，不过我们占据着有利地形，日本人也吃了不少亏，最后把我们的人舍完了。我是腿上带了伤，被人家逮住了做了俘虏。”说着抹起裤子让小子们看腿上的伤疤。
    “  “呯、呯、呯”的枪声从头顶飞过，“轰”的炮弹在身边爆炸，整个战场被硝烟笼罩着，死人就像是摆麦个子。” 孩子们听着老人的叙述，就像身临其境似的向着空中和身边看着。
       “眼看着敌人冲上来了，身边的战友死的死伤的伤，顺手端起一挺机枪扫射了一阵，就没子弹了，丢下枪正要起身逃跑，谁知被落在身边的一颗炮弹皮擦伤了腿，疼得我呲牙裂嘴的，刚说扯一片布包扎一下，敌人已经跳进了壕沟，我就这样做了俘虏。”
       孩子们听得正入迷时一个小一点的孩子要张口问话，被白净青年用眼光制止了。小青年一吐舌头再也不敢多言，双手托着下巴听着。
       “鬼子把我们押下坡上了他们的军用汽车，也不知道要拉到哪里去。车停下了，赶着我们下了车，我站在地上向四周观看，这里是一个村庄，周围修了好几座炮楼，炮楼与炮楼之间拉着铁丝网。把我们像幺羊一样幺进村，来到一个四合头院子。逐个问话，鬼子说话吱哩哇啦听不懂，还是翻译说给我们听。问到我了，翻译说是问我有啥本事？我说啥本事也没有，只会喂牲口种庄稼。”
        “翻译又把我的话给那个鬼子说了，鬼子一听笑了，就叫一个兵领着我来到一个地方，原来是马厩，这时我才知道是叫我给他们喂马。开始对我们看守很严，慢慢地就放松了。班长爱喝酒叫我陪他，时间长了就成了朋友。一年后的一天，班长又叫我和他喝酒，也是他值班。平时没事的时候陪着班长闲逛，把周围的环境地形看了记在心里。我俩喝到半夜，故意把班长灌醉。我牵出了马拉出马厩，跨上马在马尻子上恨恨地给了一鞭子，只见马四蹄腾空冲出敌营。身后哇哩哇啦的喊声、“呯、呯、呯”的枪声乱成一片，子弹从头上身边飞过，我紧紧地贴住马身。枪声慢慢远了，我知道已经出了危险区，就放慢了脚步。”
       孩子们聚精会神地听着。
      “我骑着马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程，反正是出了敌占区，也就放了心。扬起头一看太阳已到中午，这时才感到肚子有些饿了，就把马栓在树上，进村讨吃的。等我把肚子填饱了从村里出来，马却不见了。有一个老头在拾粪，他说几个当兵的拉走了。没办法，只得徒步边打听边赶路。”
       白净的小伙感觉内急，只得忍痛割爱地去沟边树林大便，来到沟边听见唧唧吵吵的说话声，提着裤子跑过来：“叔，叔，有人摘槐花。”
       人们摘槐花，往往会把树枝钩坏的，影响树的生长。洋槐杆可是宝贝，盖房能做椽，还能拉到河北去换粮，所以队上很重视，才派人看守。
       他的话打断了正讲到欢处的老汉的话：“快撵去，把笼缴了。”小子们一听，飞也似的跑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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