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石散文】曾经的“麦假”

显示全部楼层 · 2024-7-20 10:15:12

本帖最后由铁石于 2024-7-20 10:17 编辑

芒种时节，正该是北方大地上热火朝天的麦收之时。然而，在滚滚的热浪里放眼望去，前些天还是金黄一片的麦田，如今转瞬间已成了明晃晃的麦茬地，这几天持续高温，空旷的田野里已看不到人们忙碌的影子了。突然间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个假期“麦假”，想起了那一堂令孩子们曾经心驰神往而又被热得累得生畏的“劳动课”！
“麦假”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后，为麦收而专门设置的一个特殊的假期，七零、八零后的人们对此应该并不陌生，那个时候农村的中小学一律放假，老师、学生都下地帮忙抢收麦子，时间大体在六月中上旬。和我的父亲一样，当时中小学校里有许许多多的民办教师，和那些正式的公办教师不一样，他们虽然同样上班教学，但工资补贴由本地发放，相对较低，又因身份为农村户口，和村民一样在村里享有“责任田”，所以当紧张的麦收来临时，师生同时放假劳动，也体现了国家对农民及民办教师人性化的关怀和照顾。

（图片来源于网络）

   麦收是农家一年中的大事。那个年代的农业机械化水平很低，麦收基本上都是靠手工完成，一般从五月份起，家家户户就开始忙碌起来，先是修理农具、平整打麦场的准备工作，时间很紧凑也很紧张，从割麦子、拉麦子、晒麦子，到轧场、扬场、颗粒归仓，最后麦秸成垛、上交公粮，两周的假期几乎贯穿着整个麦收过程。说时间紧张，主要是因为割麦持续的时间长，遇到阴雨天气非常麻烦，辛苦半年的劳作因为一场大雨而减产，是最糟心的事。
   割麦的几天总是最热的几天，为了抢时间，早晨天刚蒙蒙亮，就会被父母叫起来拾掇东西下地了。记忆里的麦田是火热的，不但天热，人们的干劲也热，常常在相邻的田间地头，放眼望去全是忙碌的身影，各家各户的大人和放了假的孩子们几乎倾巢出动，大一点儿的孩子跟着大人们割麦子，小一点儿的在后面的麦茬地里拾麦穗，或抱着麦个子往外运麦子，每个人总都有自己该干的活……
   上初中时，我已经能跟着父母割麦子了。正午的头顶上，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地里热腾腾地烘着，汗水顺着下巴滴到土地上，也浸湿了衣服。为了防止麦芒刺挠皮肤，穿的都是长袖长裤，浸了汗也就紧贴在身上了，只有直起腰时才能感觉有一丝丝的风穿过。随着“刷刷刷”的镰刀轻触麦根的声音，一把把的麦子揽进怀里，大人们在前面割过去就是三耧，而我们一般不到两耧才勉强跟得上进度。割麦其实也是个技术活儿，一镰下去既要稳准又得掌握好力度，不然镰刀被麦根或坷垃崩向一边，就有可能伤到手指或脚脖子，农村出来的大多数同龄人，左手食指上经常都会有一道道隐约可见的疤痕，那就是那个时候割麦或割草时留下的印记，也是一道道永远也抹不去的儿时记忆！

（图片来源于网络）

小时候的劳累里从来就没有抱怨，虽然割麦时未免有些煎熬，总是既想偷懒又想赶紧干完，但最多也只是盼着快点儿回家，好好歇歇凉快凉快。有时候，地头的路上也有推着自行车吆喝着卖冰棍的，母亲总会停下来让去买几根，随着掀开白色的冰棍箱子，被白色棉被包着的白色冰棍冒着白汽，捧一把凉飕飕的冰棍跑回来，大人孩子们一人一根，一个个停下手里的活儿，撕开白色包纸，咬一口从心底升起一丝凉意，冰得牙齿直打颤，但还是慢慢舔着让它慢慢融化，在炙热的麦地里享受着那种丝丝甜甜的透心凉的感觉！
打麦场里也得有人忙活着。割下来的麦个子都堆在场里，晒麦翻麦一样重要，趁着几个好天气把麦穗晒干了也是在为压场打麦子作准备。有时候，吃过晚饭去麦场里看场，小孩子都喜欢跟着大人们睡在场边临时搭建的窝棚里，床就是一张席，下面衬着一层厚厚的麦秸，躺在上面软软乎乎的。几家的孩子没有闲着的时候，在平整的麦场里、堆积的麦垛间，尽情地追逐打闹、爬上爬下捉迷藏，玩累了玩够了才各自爬进窝棚里。而那时的野外，夏夜的风总是湿湿凉凉的，带着麦香，浸着草味，孩子们常常看着满天的星星，听着不远处树林间的蝉鸣，听着大人们的说话声，不知不觉中便进入了梦乡……

（图片来源于网络）

打场压场时是人最集中最热闹的，经常是几家联合起来，有说有笑地一家接一家地干活。大人们站在麦垛上用木叉挑了麦个子扔进场里，孩子们跑着解麦“腰子”摊麦子，至于到轧场、起麦秸、扬场的时候，孩子们就只让在一旁看着玩了。到后来有了脱粒机，大人怕有危险，只让远远地递麦个子了。再后来收割机的出现，割麦、运麦、晒麦、看场、轧场、扬场等一系列的繁琐劳动全没了，收割机一边收割一边出粒儿，后面麦秆粉碎归田。最后，“麦假”在九十年代也逐渐被取消了。
麦假，是一个只有劳动，没有书面作业的假期，虽然在历史上出现了只有短短的十几年，但它带给我们的却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精神财富。那时候提倡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在实践中是朴素的和真实的，把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从小培养知识与实践相结合、劳动最光荣、一切幸福都是靠双手和劳动来创造的思想觉悟，我想这同样也是现在教育中所不可或缺的任务吧！
经历过麦假的学生们，以广阔的麦田为课堂，在火热麦收的洗礼和锻炼中，养成的艰苦朴素、热爱劳动、吃苦耐劳、互帮互助的高尚品德，终将一生受益！

（2024年6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