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weihongchun 于 2024-11-18 23:58 编辑
元生的西隔壁住着贺先生一家。每当你从贺先生家门前过,从漆黑的大门向里面一望,总能看到上房门里放着一张八仙桌,贺先生坐在桌子旁边给病人把脉诊病的情景。这个情景其实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为一幅画面,漆黑的大门,深深的庭院,院中的青竹似乎都成为背景,衬托出画面中间的先生医病图。老先生在同辈中排行老五,堡子人都尊称他五爷。五爷一米八开外的大个子,大红派派脸,洁白的长寿眉,双垂耳,留着齐胸的白胡子,是远近闻名的中医先生。据说五爷早年并没有正式拜师学医,在一家中药铺当抓药相公,由于自己刻苦用心,时间久了就懂得了各种中药的药性,对常年抓药的药方自己认真总结最后成为一位名医。 五爷看病和别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一般中医先生遵循望闻问切的原则,意思是说见到一个来看病的病人先看他的气色,望其五色而知其病;其次是闻其声,闻其五音以别其病;下来则是询问其症候,问其所欲五味,以知其病所起所在;最后是摸脉象,体察 脉象变化,辨别脏腑功能盛衰,气血津精虚滞。五爷看病则是望闻切诉询。五爷在望其气色,闻其声音之后下来直接切脉象,切完脉象,五爷会给病人讲他的病症和感觉,并询问病人与所述的症状是否吻合,之后五爷再询问一些相关问题就给开方了。大部分病人在五爷说了病症之后就已经被五爷所说的症状和体征所折服,因为五爷所描述的很多感觉虽然在病人身上确实有,但病人自己并没有体会得那么深入,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应该这样描述,经五爷的口一说病人才觉得确实是这样。 五爷看病注重辩证施治和整体调理,他的药一般短期效果并不明显,但吃过他十几副药之后,病人的气色、体质就会明显好转。东岭上有一位老太太在床上躺了两年多,远近的中医西医看遍了都不起作用,而且日渐加重。最后发展到连续一个礼拜水米不打牙,儿女们看没有希望就把老衣都给她穿上了。同村一位在县城工作的人回家知道老太太的病情就给他的儿子说城西贺家堡子有一位贺先生在方园很有名气,不妨找找他看有没有希望。他的儿子当天到贺家堡子把五爷接到东岭上,五爷摸脉之后,开了药方,让先吃十付,吃到第五付老太太就开始吃饭了,后来经五爷中药的调理,老太太完全恢复健康。 每天找五爷看病的人很多,但他从不收礼也不收钱,五爷从没有把看病作为一种收入,他给人看病纯粹是积德行善。五爷的药底子下得很重,一服药常常要一大包。别人一服药吃一天,五爷会让你把他的一服药煎五六次,直到煎成白开水。从我记事起,母亲每年几乎半年都在生病。母亲看病只相信五爷,每年都要吃几十服五爷开的中药。我出来工作之后,把母亲接到西安城,每当在季节交替时,如果母亲生病了她都会给我们念叨五爷当时给她把病看得咋那么地灵。 五爷不只医术高明,而且秉持古风、性格豪爽正义。记得经过四清运动和文化革命,农村许多久远保存下来的习俗都被作为四旧给革除掉了,人到十月一也不再给先人上坟。有一年深秋的一个暮晚,我担着一担粪给自留地去送,过了长坪公路,看到远处墓地里有一个蹲伏着的身影,烧着纸火在给祖先上坟。我走到跟前才看清是五爷。我倒完粪和老人一起向回走,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我说:“现在人把先人都忘光了,可咱不能忘,每到这个时间也只能给先人烧几张纸,尽尽自己的心意。”五爷说这些话的时候,语调低沉,脸上的筋紧抽着,满脸的无奈。 五爷虽然去世已经有好多年了,可人们还常念叨他当年在远近闻名的医术和五爷的人品。
作者简介:卫红春,陕西蓝田人,毕业于西北大学计算机科学系,高校软件工程专业退休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