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莫紫枫 于 2015-4-9 14:12 编辑
“好久没有做针线活儿了!” 说出这句话自己都忍俊不禁,像是个老人家儿。我这个年龄在过去,已经归纳老太太的行列,放在如今还不算,起码自己还不认为老,行走坐卧还一派活力。 与我同龄的女性,能拿起针线活儿的也不多,我不知道该庆幸、还是不幸,生在一个比较封闭的家庭,从小跟随姥姥习学针织。 说得有些夸张,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因为我姥姥一手好针线活儿,我又是姥姥带大的,所以耳闻目染也得了真传。虽然学不到姥姥几层功夫,拿出来和同龄人比还绰绰有余。 姥姥的时代做被子可讲究,那时没有洗衣粉、洗衣皂之类的清洁用品,她们只能在井边,或小河边蘸着水,用木制的棒槌敲打。多亏那时的布料结实,如果像现代布料的质量,没等洗完就敲打碎了。 敲打完的被里、被面自然要晾干,晾干后还要用米汤浆洗,将米汤均匀地抹在布料上,然后再去晾干。这次晾干后要用清水喷:口里含一口水,均匀地喷在布料上,再由两人拉扯住两头、叠好,有节奏的绷紧、放松,如此来回数次,再平展地叠放在炕上。将被里、被面一层层整齐地放好,拿一块干净的布放在最上面,然后人站上去,用脚板挨着踩。 做完以上项目才能展开被里、被面,铺上棉花套子,四角拉平,带上顶针,飞针走线均匀缝上。缝线才是真正的技术活,针脚不要太大、大了线会显得松垮,也不要太小、小了线孔会豁。要横看成岭侧成峰。 这样的被子做完费功夫,盖在身上还不舒服。冬天不暖、夏天发粘,我最讨厌繁琐,虽学艺,但也擅自改革,我保持针脚儿齐整,浆洗、踩踏早被我废去,我姥姥和母亲对我的行为,早就见怪不怪。知道说也不会听,就假作看不到,或者嘟囔几句就算完事。 有第一次尝新,就不妨碍后面的创新。我的少女时代实在是值得记述,那时酷爱翻新床上被褥。我一直居住平房,但我住床的时候居多,住炕是近几年的事。那时年轻,冬天也不怕冷。整天没事就打量自己的床被,配套不配套,脑子里就思量什么样的被褥、什么样的枕头,那些年着实闹得欢。 那时,枕头套和被罩极少有成套的,即使有也是高档货,在“民间”看不到。我都是去五爱市场买布料,然后回来自己剪裁、自己加工成套装。想想心情真愉快。 再后来工作、家庭、琐事,把我心态磨老了、磨简单了。随着年龄我也不太注意被褥的选择,标准只定在干净卫生。有针线活儿的地方能省就省、能废就废,后来被罩改成了拉链,彻底和针线活儿说再见。 如果没有动迁,我大概不会去碰父亲的老被褥。那都是母亲留下的针线活儿痕迹,父亲也只常用一床被褥,其他都是古董一样摆在大箱子里。我翻出时,被褥已经发黄,散发着潮湿的霉气。我一床床扔出,父亲就一眼一眼地看着。他舍不得那份感情。 我说,我拆洗干净,重新做好,搬家带走。父亲应允了。 我将被褥晾在院子里的晾衣杆上,在杆上开始拆,布料都是有历史的,稍有不慎就扯开个口子,我还在耐心地拆。拆好一床,就拿进屋,放在大盆里,用洗衣液泡上,希望香味能驱散霉气。半天才拆完两床被,父亲走进我洗衣服的屋子,他说,有新被面,用新的吧!大概父亲看到我拆的太费劲,被面确实糟的不行。我答应一声,就又去杆上拆剩下的被褥。因为不必担心损坏,我几乎是撕扯,速度快很多。院子里很静,只有布料的撕裂声,父亲没有说话,他在倾听布料的撕裂声,或许还想起过去的时光。 我晾了两天的被套,本想一天做完所有被褥的针线活儿,实践后才知道,这只不过是计划,我根本没有年轻时的速度、根本不能那么麻利地完成工作。尽管,我减免了程序,还是不行。腰疼、手指疼,做一会儿活儿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岁月废了曾经年轻的我,我废了一手曾经精湛的针线活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