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小院里空空,一把躺椅、一部播放器就放在屋门前的空地上,一位中风老人像一片枯叶飘落在躺椅上,身上覆盖的毛巾被一角已落在地上。播放器里传出古老的秦腔《三娘教子》—“送儿在南学读孔孟,只望你读书知礼有前程。 谁知你贪玩耍不把功用,有几辈古人讲儿听。 黄香檀枕把亲奉,王祥求鱼卧寒冰。 商洛儿连把三元中,甘罗十二为宰卿。 你奴才将近十岁整,还只顾贪玩不用功。”—音调激昂悲愤,声音凄凉婉转。伴奏的二胡音,行云流水,使人脑海里浮现出眯着眼,摇晃着身子和头,手臂运弓自如的,忘情的老艺人。可躺椅上的老人一动不动,谁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在倾听? 晚上,还是一把躺椅、一部播放器、一位中风老人,变了的是秦腔的曲目和偶尔造访黑猫。《断桥》让人魂牵梦绕,“西湖山水还依旧,憔悴难奈满眼秋,霜染丹枫寒林瘦,不堪回首忆旧游,想当初在峨嵋以经孤守,伴青灯叩古磬千年苦修,久想往人世间繁华锦绣--”,尽管曲调委婉动听,可躺椅上的老人依旧一动不动,也许他根本就不能动,然而,他能做的只能是使用自己的那双耳朵。 早上晚上,日复一日,安静的小院里风景依旧——躺椅、播放器、中风老人和秦腔。生活被格式化,死板沉闷,没有一丝生机。行走在旁边的人们见惯不惯,没人厌烦秦腔,也没人刻意去听,似乎这就是生活的形式,日子就只有这样过。 那是一个冬天,雪花飞舞,院子里搭起了台子,专门请了一个戏班子,大戏整整唱了三天三夜。从此,小院里彻底安静了,再也看不见那躺椅,那老人,也再听不见那古老的秦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