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别怂
杭盖
“狗日的,连长,你个狗日的……”常建功瞪着红眼珠子骂自己的连长,赵黑虎刚用力在二愣子常建功的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你个狗日的,竟敢骂我?放在国军那会,老子早毙了你。踢你一脚,就敢骂老子?”连长觉得还不解恨,又想上去踢一脚。 “赵连长,你这样对待自己的战友,会受处分的。”指导员连忙上前,挡在连长的前面阻止他继续脚踢战士常建功。 “指导员算个锤子……”来自四川的矮个子副连长,也骂骂咧咧地走上前。 “我和连长的事,挨着你的毬了?” 常建功一看因为自己,让副连长和指导员吵吵,传出去对连长不好,赵黑虎已经从营长降职为连长了,总不能让他再降成排长吧? 连长拖过一把步枪,差点用枪托捅常建功的屁股,一看这关键时候,他还是向着自己,没办法,出生入死的自家兄弟,心里的火先撤了大半。 “你个狗日的,枪口不对准敌人,却敢对我搂火……要不是老子躲得快,这一梭子出去,还不把我打成马蜂窝?”连长吼了吼,心里的火气就消了,把一直黑着的脸换成了红脸。 这不能怪连长骂他,常建功该被连长骂。他不会使用新列装的苏式转盘机枪,正在捣鼓着。他是连里喜欢玩枪的高手,可没想到这新式转盘机枪刚上手,还不是很熟悉。连长当时刚站起来,他却无意中碰了一下机枪的扳机,一梭子子弹就出去了。多亏枪口对着外面,没伤着自己人。 常建功是陕西关中道上人,斗大的字能识得一升,谁都知道他是无礼都要犟三分的人,这会他扭着脖子,继续对连长吼,“锤子大点事,你叫喊个锤子?”别看连长火上来就扯着喉咙喊,关键时候,还不得唤上他常建功一起上? 老战友们知道二愣子是连长的胆,他俩属于那种:狗皮袜子没反正,客不离货货不离客的生死关系,就是人们常说的一个鼻孔出气、一个壶里尿尿的家伙,没人比得了。这二愣子凭得就是自己玩枪的本领,说起玩枪没人比得过他。枪法准得没法说,五十米开外可打豁刺刀的刀刃。用他吹牛皮的话讲:打跳蚤的毬,伤不到跳蚤的蛋。还有更绝的一手,使用冲锋枪能做到更换弹夹,而保持射击不停。是呀,在别人打空弹夹时,只有停下射击,才能更换弹夹。可他却能在枪膛里还有一、两发子弹没有完全射出的瞬间,用极快的速度卸下打空的弹夹,并把新弹夹换上去。这手绝活在别人看来不可能完成时,他做到了。战场上,他就是用这一点常常抢得先机,让对手倒在他的面前。 他把这手绝活叫:万马奔腾。是的,用万马奔腾的射击速度,压制对方的火力,敌手哪里还有还手的机会? 在一连,手里有绝活的人多了去了。矮个子副连长长得粗壮,他的绝活是“天女散花”,人家甩手榴弹,一出手就是七十米开外,手榴弹不落地,在空中爆炸就被戏称天女散花。这一手,让战壕里的对手如何躲得过?全营会使用天女散花的不多,这要凭强劲的臂力。 如果全连一齐甩手榴弹叫:排山倒海。 常建功这陕西二愣子,却还兼职做连里的卫生员。多少人负了伤,宁可自己包扎,也不愿意让他弄。让他换个药,如同在地狱里走一遭。很多人私下说:“不怕美国鬼子的刺刀,就怕常建功换药。” 几个月前,连长赵黑虎的左臂被美国人的炮弹片咬着了,两三天就化了脓,来不及上野战医院。二愣子常建华对连长说:“不用,这点小状况,弄得了。” 赵黑虎就信了他。 二愣子常建功把两根筷子塞进赵黑虎的嘴里,又让几个战士按着连长。哦,那个时候,赵黑虎还是营长,常建功简单用盐水冲了一下手,直接把手指当成医用镊子,捅进了连长的伤口,在伤口里摸索、寻找那块躲进肉里的炮弹片,把连长疼得直骂:“二愣子,我日你娘的尿眼子……” “狗日你,这个时候还敢骂我?你个狗日的……疼死你。” 常建功并没有停止手中的搅动,听到连长骂他,还有意往深处捅了几下。“让你骂,我让你骂?” 连长杀猪般的嚎叫起来,“嗷。嗷……疼死老子了,不日你妈的尿眼子了,不日了。求求你,不日了,还不行吗?” “这点疼都忍不住,还当锤子连长?降成连长,活该。你个狗日的,还敢变着法儿骂老子?”原来,连长负伤前,还是营长。因为,他射杀了逃跑的美军战俘,被师长直接下令降成连长。下连队还把已经当成了排长的常建功弄得自己身边,团长没办法,只好依了他。这会常建功嘴里说着,手却一点没停止搅动。 常建功终于把那块炮弹片抠了出来,又伸手抹去连长头上的冷汗,汗水没被抹去多少,却把脓血给连长蹭了一脸。“没事了,你个狗日的,不错。来了一趟朝鲜,还留了个纪念品。”说着,随手拿起一块干净的纱布,把那块弹片包裹起来,塞进连长的上衣口袋。 又低头检查了一下伤口,用力把脓血往出挤了挤,可一看,还是觉得没把脓血排挤干净,连长还时不时疼得呲牙咧嘴。 二愣子皱了一下眉头,用嘴直接对着伤口,去吸伤口里的脓血,直到把鲜血吸出来,这才用盐水简单地冲洗了一下,撒了一些消炎粉,就包扎上伤口。 赵黑虎的生命力很旺盛,只有十几天的功夫,就靠二愣子这点水平,人家的伤口竟然愈合了,没事了。 赵黑虎没事了,美国人就该有事了。 连长就是这号人,天生就是打仗的坯子。他们的阵地和美国人交错在一起,白天是美国人的天下,那黑夜就应该是中国人的天下。 白天里,美国人的飞机在天上飞,还要往阵地上砸炸弹,打炮弹。中国人只能躲在坑道里,憋了一整天,积得那些恶气不在晚上往出散一散,那还不把人憋屈死吗? 天黑了,山底下和对面的山坡上,传来一阵阵叫喊声,美国人在阵地上又是跳舞,又是喝啤酒,还叽里咕噜地唱着歌,二愣子借着月光,冲着连长坏笑。 “连长,我出去喘口气。”说话间,二愣子往腰里别了把刺刀,又塞了几颗重型反坦克手雷。 没想到副连长孙坚也想跟着出坑道,“你别去,惹祸的根子。我去……”本来孙坚是连长,可赵黑虎被降职来当连长,他只得屈尊去当副连长。 连长伸手指了指旁边,副连长无奈地往旁边闪开身,赵黑虎提着一挺机枪,身后跟着一排长和几个班长。 赵黑虎一看一排长出来了,把手中的机枪递过去。自己从三班长的枪上卸下一把刺刀,噙在嘴里,用牙咬着,一手拎着几枚手榴弹,用眼睛示意他们几个趴着别动。一猫腰,轻轻窜到二愣子身边爬下。 他两紧贴着地面,死盯着远处一个来回走动的美军哨兵。 这是明哨,好处理。可他们不知道暗哨在什么地方?他们默默地寻找暗哨的位置,找不到暗哨是不能轻举妄动的。他们借着微弱的月光,极力搜寻着每一处可疑的藏身之处:一个树桩、一块石头后面、一片草丛里…… 连长摸到一块小石子,朝一片草丛旁,轻轻丢过去。 果然,那个暗哨没能沉住气,端着卡宾枪站起来了。两人几乎同时跃起,连长扑向暗哨,二愣子扑向明哨。 阵地上毫无声息,两个美军哨兵被他们两个轻松地解决了,这就叫默契。没这种默契,连长能要二愣子。别他平素弄那些巧手活,显得笨手笨脚的,可上了战场,在阵地上,那个机敏,没几个人比得上。 连长朝身后一挥手,几个人都悄悄摸过来。轻轻朝着美军的营地疾驰而去。 赵黑虎打了个手势,让一排长把机枪架在一个制高点上,留下提着一把冲锋枪的三班长配合,剩下地几个随他俩一齐莫向美军营地。 “连长,山药蛋蘸芝麻盐,吃过吗?”二愣子悄声问。 赵黑虎没明白二愣子说得啥意思,只见常建功摸出一枚手榴弹,拧开后盖,回头微微一笑,说道:“我让美国鬼子尝尝咱的山药蛋蘸芝麻盐。”二愣子把啥都和吃的联系在一起,把反坦克地雷叫硬面锅盔,爆破筒叫油泼辣子。当时,大家不解,这东西怎么能叫油泼辣子?他竟说:这东西让敌群里一扔,敌人被炸成带着鲜红、鲜红的血水和残肢碎块,染成红红的一大片,不像正用滚烫的热油泼干辣子面么?大家没见过陕西人用刚烧开的热油泼辣子的场景,只好任由他胡吹了。可他把重型手雷叫胡辣汤,大家都能理解,随着手雷的爆炸,敌人的脑浆、鲜血搅和在一起,连汤带水飞起来景象,估计和河南人的胡辣汤差不多。 连长这才明白二愣子的意思,“哈,你个狗日的。啥时候都想着吃。”朝他点了点头。 “你妈乃个逼,老子十几天都没吃一口热饭了,这会不想着吃,那想着日你妈么?”常建功一听连长又骂自己,便忍不住涨红了脸,不管不顾的大声骂起来了。 二愣子随着骂声,随手把手榴弹抛下山坡,几个尾随的班长,也纷纷抛出自己手中的手榴弹。爆炸声中,美国人的阵地上,探照灯熄灭了,歌声停止了,营地里顿时乱成一锅粥。一排长的机枪随之很配合的响了起来。 没多久,美国人开始漫无目标地还击,轻重机枪响成一片。
指导员王家瑞下去察看情况,回来一看连长却不见了,就气呼呼地问副连长孙坚。“连长呢?” 副连长一看指导员真生气了,口气有些软下来。“出去透个风,还有二愣子他们几个……”孙坚知道解放军里的规矩和他在国军时不一样,现在他们成了志愿军,规矩也改成了解放军的那一套:不是军事长官一个人说了算,还要受党的领导。党就是这些指导员、教导员和政委。解放军里所说的党,还包括连队的基层党员战士。 王家瑞心里憋着一肚子火,他的老部队是赫赫有名的三十八军,自己就是英雄九连的一排排长,没想到被抽调到五十军来做指导员。五十军是刚刚起义过来的旧军队,战士们身上还有很严重的旧军队的痞子习气。常常让他很窝火,工作不好开展。 这不,他刚下到排里和战友们谈心、一起忆苦思甜。一不留神,连长却带了几个人出去了,竟没给他这个指导员打声招呼,更别说一起商量了。 他强忍住火,耐着性子问:“老孙,你参军前在家里干什么?” 孙坚一听,心里有些不高兴。这不寒碜人么?我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出了给财主家扛活,还能干什么?便没没好地气说:“给财主家放牛……” “哦,你十几岁给人家放牛?” “十二岁……” “哦,你比我还好一点。我十一岁……” “你也给财主家放过牛?” “是的,我也给人家放过牛。后来,林老总来了组建东北联军,我就参军入伍,成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 “哦,你当兵是志愿的,我当兵是被拉壮丁进来的。” “林老总就是林彪,知道吗?解放全中国,三个战役咱们四野就打了两个。咱四野百万大军,挥师横扫了半个中国,一直打到海南岛……” 孙坚望着满脸自豪的王家瑞,只有羡慕地份。 “要是林老总来朝鲜……”王家瑞的话到了嘴边,硬是咽了回去。后面咽回去的那半句话是“还不把美国鬼子揍得尿裤子?”在四野百万大军的所有战士心里,林彪的名字就是胜利的代名词,有林彪出现的地方,那就预示着胜利。 孙坚一听林彪的名字,心里只剩下敬仰。可他嘴里还不服气。“咱五十军那也不含糊,曾泽生军长也是鼎鼎大名的。” “是的,曾军长是个深明大义的军首长,他是咱五十军的骄傲。” “兄弟……”王家瑞的一席话把孙坚说得心里热乎乎的。 他俩正兴奋地聊着,一阵脚步声传来,连长带着一伙人兴冲冲地撤回来了。
在阵地上和美国人对峙了不足半个月,又撤出阵地,说是有新的战斗任务。没办法,他们刚和美国人较劲上了瘾,却被撤下来,每个人都满脸的不高兴。 行军路上,指导员和连长赵黑虎商量了一下,决定在各班排深入进行一次忆苦思甜活动。赵黑虎对这类婆婆妈妈地事情不大感兴趣,手一挥:“这事,指导员说了算。” 白天为了防美国人的飞机,部队只能躲在树林子或者山洞里休息。王家瑞召集大伙聚在一起,召开忆苦思甜大会。 没想到一说起地主老财、字号(店铺)东家,话匣子打开了,七嘴八舌炒个不停,指导员见大家的情绪上来了,就让大家走上前台,一个个分开说。 赵黑虎一听是说这事,气呼呼地把挤在身边的几个战友扒拉开,自己走上去。“说起狗日的地主老财,那心黑得像锅底。有一年,我家欠一点租子,就把我爹拉去,打断了腿。我气不过,就直接把那地主老财杀了。杀了人,在家里就呆不下去了,我就投了……军。”赵黑虎差点把国军的“国”字说出口,这个国字已经到了嘴边,却被他硬生生地咽回自己的口中,大家知道他差点说出“国军”两字,有人忍不住小声笑了。 这时有有人小声喊起了口号,“打倒国民党反动派,打倒蒋介石,打倒美帝国主义……”孙坚听到这里,忍不住说:“还要打倒谁?我第一个上。” 他这瓮声瓮气的一句话,把大家逗乐了。 王家瑞开始苦口婆心地给战斗英雄赵黑虎做思想工作,听着听着连长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他觉得自己身上确实有些个人英雄主义情绪作怪。要不是这个毛病,自己也不会从营长被降职为连长。 他不断地对赵黑虎说:打美国鬼子不是一个人去杀黑心的地主老财,而是要带领全连一百四十多名战友一起齐心协力,这样才能打胜仗。蒋该死的正规军为啥会败在咱们这些穷苦的农民军手里? 面对指导员的苦口婆心,连长慢慢意识到自己的个人英雄主义确实比较严重。不由自主的对王家瑞点了点头。 王家瑞看到赵黑虎终于认识到自己身上的存在的问题,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心想这指导员真不是人做的,还不如当作战指挥员痛快,那怕是做一个小排长。 天黑了,他们又开始夜行军。 一会,营里通讯员来传达命令:英国皇家第二十九旅撞到咱五十军的枪口上了,军首长曾泽生说:他在抗战时和英国"尖头曼"(绅士)们打过交道,别看他们平时牛皮吹得山响,逃跑起来比兔子还快。英国人是最会偷奸耍滑头的伪君子,这次好不容易逮着这条大鱼,绝不能让他们在五十军的手里溜走。 他们正在山谷里急行军,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隆隆地马达声,连长赵黑虎马上把手一挥,大家迅速往山坡上爬,好家伙一溜坦克开着大灯,像一条长蛇顺着蜿蜒曲折的公路往南移动,英国人正大踏步撤退。 团里又传来命令,命令里说:“打掉一辆坦克立小功,打掉两辆坦克立大功,打掉三辆坦克当英雄!” 忽然,常建功跑过来,对赵黑虎说:“营长来了……” 连长扭头一看,果然是营长陈俊峰带着二连、三连连长跑过来。
“老营长,林团长让咱们营干掉这些英国佬。” 陈俊峰老远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你说,这次战斗怎么打?” 赵黑虎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陈俊峰,没好气地说:“你是营长,问我这个小连长仗怎么打?” “你个狗日的,团长让我替你守几天家门,好没落着,还给我横?——你横啥?” 陈俊峰的肚子里窝得火,正好发在赵黑虎身上。他一听也觉得人家老陈说得对,是呀,虽说撤了他的职,可团里并没有委派新的营长,只是让教导员陈俊峰代理一段时间。赵黑虎想通了,就觉得自己有点理亏。这才接过话茬说:“老伙计,你带二连去对面山坡,我带一连在这里,三连做预备队。” 他布置完作战任务,忽然想到似乎把王家瑞遗忘了,扭头对王家瑞说:“王家瑞去三连,常建功你也去,保护好咱们的指导员。全营就他能听懂洋人的话。” 还没等赵黑虎说完,王家瑞就先火了。这不胡闹嘛?马上就要战斗了,却让自己这个一连的指导员去人家三连。“你只是连长,没权利随便指挥我。” 赵黑虎一下子给愣住了,陈俊峰当然明白赵黑虎的意思。“老营长的话就是我的命令,马上执行任务。”教导员黑着脸对王家瑞喊了一声。 “狗日的,赵黑虎你公报私仇,我日你妈的尿眼子。”没等王家瑞说什么?常建功先骂上了。 “你狗日的,胆敢违抗命令,我执行战场纪律。”说着就把手枪掏出来,“你个破战斗英雄,咱营比驴都多,弄得还真把自己当成盘菜了?你是咱五十军唯一见过毛主席的战士,如果你糊里糊涂地牺牲在战场上,那五十军的几万名战友还不把我活吞了吗?”他说完,还觉得不解恨,又扭头对王家瑞说:“王家瑞,你狗日的。让你去三连是预备接替我俩的,我死了你就是营长,陈俊峰死了,你就是教导员。你如果快死了……那我早牺牲了。” 王家瑞闻言,一脸的苦笑。遇到这个不讲理的半吊子营长,他还能说什么?只说对常建功说“咱俩现在归三连,一切听三连长的。”说着就站在三连长的身边了。 “各连进入战斗位置。”赵黑虎马上一挥手,带着一连就往山坡上继续爬。陈俊峰带着二连向对面山坡上爬,三连则隐蔽在离二连不远的山坡后面。 根据战斗计划,一连迎头截击英国的先头,二连专打英国人的屁股。 敌人的坦克快到阵地前沿,三个排长都把自己的爆破能手集聚在身边,每两人一组;第一个拿爆破筒,第二个抱炸药包,每人腰里还插着几枚重型手榴弹。 英军坦克群越来越近,营长回头看了一下身后待命的爆破组,把手一挥说:“上……”
一排长忽然往前一站,高喊:“共产党员先跟我上……” 说着,猫着腰就冲上阵地,身后跟着一排的首个爆破组是战斗英雄顾洪臣、王长贵,心里顿时一阵喜悦。这两个上去,那英国佬还有好果子吃吗? 转眼间,英国佬的坦克就行进到公路转弯处的山垭口,只见顾洪臣几个矫健的翻滚,就滚到敌人的坦克跟前,把一根爆破筒塞进坦克的履带里。另一侧的王长贵也把一个炸药包放在坦克履带上面…… 眨眼间,两辆坦克就被炸毁到公路上。 两辆被炸毁地坦克,刚好堵住了后面坦克的前进路线,英国人的坦克纵队立即陷入混乱。面后的坦克见此,纷纷跃下公路,在公路两旁的稻田里乱窜起来,潜伏在两侧的志愿军战士们顿时一窝蜂的围拢上去。 一排长王志刚爬上了一辆坦克,拉开了炮塔的盖子,把一颗手榴弹塞进去了,一股火光从坦克中直冲到半天空。“为了祖国,为了党的荣誉……”没想到他话还没喊完,就一头栽下坦克。赵黑虎头一热,提着一束捆扎起来的手榴弹,也跃上一辆坦克。 很多战士纷纷跳上行进的坦克,用手中的手榴弹敲开盖子,不投降地就把手榴弹塞进去。忽然,英国人的坦克群中开过来一些会喷火的坦克,战场上顿时火光烧成一片,很多人被喷出的火焰烧成一根根移动的人形火柱,没走几步就倒在地上。 敌人的喷火坦克迟滞了赵黑虎营的进攻速度,他的脸一黑,热血又冲上脑门,提着几枚手榴弹,就往上冲。身边的几名忽然纷纷倒下,他抬头仔细一打量,才发现坦克上还爬着英国士兵,立即喊道:“机枪,冲锋枪专打敌人坦克上的士兵。” 后面的战士们闻言,纷纷把枪口对准坦克上的人横扫过去。“狗日的,敢在我赵黑虎面前撒野的人,他娘还没生出来呢!”他一边猫着腰跑,一边把几枚手榴弹往一起捆扎。快到喷火坦克跟前,匍匐在地面上,仔细打量着。借着炮塔转动到另一侧时,又一个纵身跃起,把手中的集束手榴弹塞进坦克的履带里。 阵地上,到处都是激烈的爆破声,到处是燃烧的坦克。 英国人的抵抗渐渐减少了,很多英国人在中国士兵用手榴弹猛烈敲击坦克盖子的声音中,停止了抵抗,打开了坦克炮塔上的顶盖。
赵黑虎再次跳上一辆坦克,在他用手榴弹地猛烈敲击下,坦克里面的人打开了顶盖。先是朝外伸出两只手,然后探出脑袋。嘴里还用生硬的中国话一个劲地说:“艾德礼(英国首相)坏,跟杜鲁门跑!艾德礼坏,跟杜鲁门跑!” 他听人说过美国总统叫杜鲁门,可他不知道艾德礼是谁?王家瑞肯定知道,可指导员在预备队,现在他怎么问? 后面的战有马上把这两个英国佬押到一边,赵黑虎又跃上一辆坦克,刚把盖子打开,没想到坦克里先窜出一条狗,他下意识的一闪身躲开,就愣了一下。他想不明白,坦克里怎么会有狗?一生气就想把手榴弹丢进去,结果一双举起的手,伸了出来。然后,脑袋才慢慢探头探脑地钻出来。 他一看,竟然是个少校营长。 经过四五个小时的激战,英国人终于停止了一切抵抗,教导员陈俊峰找到了一脸黑灰的赵黑虎。“艾德礼是谁?英国佬总说这个艾德礼。” “英国首相……”陈俊峰一脸的疑惑,这个赵黑虎,这个时候问英国首相的名字干嘛?“赶快打扫战场,天亮了会招惹来美国鬼子的飞机。” “哈哈哈,英国佬怂啦。英国佬被咱打怂啦……”赵黑虎一点营长的样子都没有,毫不顾忌战场四处还在响着激烈的枪声和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战场终于平静下来,陈俊峰看着英军的营长有些疑惑不解。 打扫战场由三连负责,一连和二连协助。 那英军营长嘴里却哇哩哇啦的说个不停,却不知道他说什么?忽然,想起王家瑞能懂几句英国话,“喊王家瑞……” 王家瑞闻声跑步上前,“你听一下英国佬喊什么?” “英国佬说,怎么看不到中国人的反坦克炮?反坦克炮?”王家瑞也有些疑惑,可他还是把原话对陈俊峰说了。 陈俊峰不解地回复。“什么反坦克炮?咱哪来得那玩意?” 王家瑞没回过神,扭头对英军营长说:“我们没有反坦克炮……” “吹牛!用手榴弹、爆破筒、炸药包,能炸毁我们的重型坦克吗?在我们英国的军事教科书上,从来没有这样的说法!”没想到英国佬又嚷嚷起来,他涨红着脸说:“真是晴天霹雳,这是英国皇家军队的奇耻大辱……” 这名英军营长叫喊着,忍不住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 “哈,听说英国人的皇帝是女的?叫女王?”赵黑虎问王家瑞,“是的,英国是女人做国王,不过英国人掌控国家权利的是首相。现在的首相叫艾德礼。” “看来是我的毬长,伤着英国女王的心了。你瞧英军营长哭成啥样子了?”没想到二愣子常建功不知啥时候也凑过来了。 “常建功,按国际惯例,不能侮辱俘虏,更不能打骂体罚。” “锤子,不能羞辱。我日英国女王的尿眼子。” 常建功一听,瞪着牛蛋般的眼睛,冲着王家瑞吼起来。“本来解放了,我就回家种地了。美国鬼子和英国佬不来朝鲜,我能来这地方打仗么?真是婊子给书生卖骚……” 他们正争执着,一名战友搬来一桶东西,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常建功接过来,用刺刀撬开,一看,里面都是黄色粉末状的东西,无一人识货。 常建功喊道“是硫磺吧?” 赵黑虎接过话茬,“胡扯,打仗带这么多硫磺干什么?” 英国佬爱排场,讲绅士风度。“人家讲卫生,八成是用来消毒的。” 常建功说着,抬腿对着手中的铁罐子就是一脚。一边踢一边骂:“这帮狗日的,带啥不好,净带些没名堂的东西,让我们白费力气!” 不一会,很多战友爬上英国人的给养车,把饼干和肉罐头拿下来,把这些装硫磺的铁罐子则纷纷扔下车。王家瑞觉得不对劲,走上前拿起一个铁罐子,仔细辨认上面的英语。
一个俘虏看到中国军人不认识鸡蛋粉罐头,随意丢弃,便走上前,把地上的硫磺罐子捡起来。在地上摆放了几块石头,拿起一只钢盔架在石头上,抓了一些积雪,又把硫磺倒进钢盔,有用一条破毛巾蘸上汽油,塞进钢盔下面,点着的破毛巾顿时燃烧起来。 英国战俘从怀里摸出一把不锈钢勺子在钢盔里搅动起来。一会,黄黄的硫磺膏凝固了,散发出一阵浓浓地鸡蛋味道。他端着钢盔吃起来。 起初战士们怕英国人给里面下毒,愣愣地看了许久,才大着胆子学着英国人的样子,在钢盔里烧火吃这种鸡蛋膏。 陈俊峰这才知铁罐硫磺粉原来是鸡蛋粉罐头,马上喊到:“把所有装硫磺粉的铁罐子收集起来,里面是鸡蛋粉,给各连分发下去。” 这是,突然开过一对人马。大家马上做出战斗准备,没想到对方先说话了。“冬木(朝鲜语:同志的意思。),冬木……”原来是朝鲜人民军,赵黑虎马上对陈俊峰说,“也给朝鲜同志分一点吧!” 王家瑞一听,就把手边正在往下发的饼干和香烟,递给朝鲜同志。人民军的一位军官见此,高兴地伸出大拇指,又忍不住激动地说:“冬木,冬木……” 赵黑虎却没有往前凑热闹,查看各连迅速统计伤亡人数,清点战利品。 陈俊峰一看,赵黑虎早把自己当成营长了,似乎忘记了目前还是连长的身份。嘴角抽了抽,望着赵黑虎嘿嘿地坏笑着,也就将错就错,随他去吧。 “一连?一连牺牲了多少?负伤几人?”赵黑虎朝着一连喊着,一看一连的战友们都望着自己,这才明白过来,不在叫喊了。“孙坚死哪去了?一排长刘兴旺,死哪去了?” “老营长,刘兴旺牺牲了。” “刘兴旺,你狗日的。老子还没有死,你怎么敢先死呢?你狗日的……”赵黑虎嘴里骂着,骂着,鼻涕眼泪就下来了。“刘兴旺,你个狗日的……” 王家瑞不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赵黑虎走到众多的牺牲的同志们的面前。赵黑虎看到一排长的遗体,一屁股坐在他的身边,伸手去整理刘兴旺有些凌乱的衣服。 “刘兴旺,咱弟兄俩一起当兵,跟随蒋委员长打过日本人、跟着毛主席打过美国人,没想到打这小英国佬,你却牺牲了,你还没娶上媳妇,没给老刘家留个后,怎么就死了呢?兄弟,我赵黑虎如果不死,生下第一个儿子,先姓你老刘家的姓。” 满脸黑灰的孙坚一直默默地跟着营长,看着赵黑虎不吱声。赵黑虎站起来,扭头一看才发现身边的孙坚,一把抓住孙坚的脖领子,厉声问:“你是怎么指挥的?” “你个狗日的,冲我吼啥?一连是你带着,我只是你个跟班……” 陈俊峰一直冷冷地看着赵黑虎,不理睬这个犯浑的家伙。 王家瑞这才知道,赵黑虎和刘兴旺是一个村长大的伙伴。他走过去把营长和孙坚拉开,对他说:“伤亡统计上来了,一连牺牲了27人,受伤51人;二连牺牲21人,受伤39人;三连没有伤亡。却有一个人生病了。” 二连长走上前,“我们的对手是英国二十九旅第八骑兵团的皇家重坦克营,这次战斗共炸毁敌坦克和装甲车27辆、汽车3辆,缴获坦克4辆、汽车18辆、榴弹炮2门,击毙击伤敌人216人,俘虏英军少校营长及一下官兵227人……” “马上上报团部,尽快让曾军长知道咱们的辉煌战果……让参战的所有部队知道:咱五十军也不是吃素的。”陈俊峰马上对通讯员喊了一句。
他们正打算撤离战场,忽然团里的通讯员陪着副团长陈伟光到了。 副团长并没有急着看营里的战报,而是对赵黑虎和陈俊峰说,宣读一份两份命令:“经团党委研究绝对,任命赵黑虎同志为一营营长;陈俊峰同志继续担任一营教导员,不再兼任代理营长之职。” 赵黑虎听到这个命令,还有些发蒙。副团长却没有理睬他这茬,继续宣读另一个作战命令:“我团接到师部命令,一营跟随团里急速南下,攻占南朝鲜伪军的首都汉城。” 宣读完作战战命令,副团长并没有返回团部,而是留在了一营。“黑虎,依团党委命令,我跟随你营协助完成作战任务。” 陈俊峰忽然想起了什么,接过副团长的话茬,对孙坚说:“孙坚继续担任一连连长。” 赵黑虎闻言,回头朝各连喊:“丢弃一切重装备,急行军抢占李承晚伪军的首都——汉城。” 陈俊峰接过话题:“咱们要跟三十九军赛跑,别让他们把咱五十军比下去……战场上,咱五十军不怂。” “战场上,咱五十军不怂。”所有战士听到这句话,冲着自己的营长和教导员高声喊着。 “咱们营不但是五十军的先锋,也是所有入朝志愿军的先锋,一路急行军,出发。”赵黑虎看了看副团长,扭头对部队喊道:“副团长,我营损坏的电台还一直没配上,咱们打进汉城,怎么向军部报告?” “……”陈伟光也觉得只顾打仗,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先冲进去,李承晚的首都能没报话机吗?” 经过几个小时的急行军,快到深夜凌晨,他们终于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个弥漫着雾气的偌大的城市轮廓。 陈伟光示意大家先隐蔽起来,他抬起胳膊低头看着手表,“今天是1951年1月3日深夜,再过半个小时就是4日凌晨。” 大家抬头翘望着闪烁着灯光地南朝鲜首都,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感。“此次和咱们一起作战的还有那个牛气冲天的志愿军三十九军以及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 陈伟光侧耳静静地听着,远处偶尔响起几处枪声,还没有大规模密集的枪炮声,说明配合作战的友军还没有赶到。 “副团长,咱们……”赵黑虎忍不住悄声对陈伟光说着。 这时,从他们的左侧方向传来一阵天摇地动的颤抖,犹如万马奔腾的狂飙,席卷而来。所有战士都感觉出来了,这是大部队急行军踩踏地面时重重地、低沉地、急促地脚步声。 陈伟光忍住激动地心情,对赵黑虎说:“出击……” “咱营是第一个向南朝鲜伪政权的首都发起攻击的部队……”话音还没落,赵黑虎手中的枪就响了。 他们边打边进,守城的美国人溃退的很快,他们很快就把敌人的防线撕开了一道口子。 “铁桥?”赵黑虎喊了一句。 “铁桥,那是汉江大桥。”陈伟光看到。“快,控制大桥,小心美国鬼子炸桥。” “孙坚,带领一排抢占汉江大桥。”赵黑虎朝着身后的孙坚下达了作战命令。一连长孙坚猫着腰带着一排冲上大桥,陈伟光、陈俊峰等几人都纷纷把望远镜举起来。 果然,美国人正在大桥上安放炸药,孙坚手中端起的冲锋枪就开火了。大桥上的美国人随着枪声,倒下了几个。还有一些把手中的枪扔掉,扭头就往回跑。 “查看桥下桥墩,看还有没有敌人?”桥面上边打边冲的战士,马上分成两队,边打边跑,有人朝桥墩上可疑的黑影射击。 不到半个小时,孙坚带领的一排就顺利的通过了汉江大桥。 “各连不可恋战,快速通过大桥。”赵黑虎一看孙坚已经过了汉江大桥,马上朝大家一挥手。他们冲过大桥,一股脑的朝着汉城的市中心方向攻去。这时,天色已经放亮。 冲进城里,他们并没有看到大规模的敌人,赵黑虎以为美国鬼子又向兔子一般的逃跑了,汉城的美军应该一撤而空了。充当先锋连的一连冲在最前面,他们的冲击速度突然减缓了,赵黑虎冲上前一看,一出小山包上残留着一个营的兵力,正在用轻重机枪压制着一连的攻击。 “延禧里?”赵黑虎看到有块牌子上标注着“延禧里”的字样。 他还看到很多墙壁上用油漆刷着一种马头的标志,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 这时,山包上的枪声骤然密集起来:机枪、自动步枪、卡宾枪的火力像弹雨一样铺天而来,将孙坚连死死压住。紧接着敌人迫击炮、榴弹炮和坦克炮炮弹也像冰雹一样倾泻过来。天已经大亮,孙坚连被暴露在开阔的小山包前。 赵黑虎正想召唤三连从侧翼进攻,却看到二连长带着自己的连队从后面策应上去。 孙坚派出了尖刀班,顶着敌人密集的子弹,匍匐在地面上,慢慢向敌人贴近。 忽然,敌人似乎明白了孙坚的作战意图,小山包上的美军居高临下,用火焰喷射器朝着向阵地上匍匐前进的尖刀班喷射,尖兵班的战友们被山包上的数道火舌吞噬了。 赵黑虎一看,眼睛里往出喷射着烈火,朝一连怒吼:“孙坚,天女散花加排山倒海。”
王家瑞听着有些不理解,这都是些啥招式?在这紧要关头,指挥员怎么发出这些奇怪的作战命令?他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只见赵黑虎手里提着几枚手榴弹,随着他的喊声甩了出去。营长身边的战士们也纷纷甩出了自己手中的手榴弹。 指导员听不明白不打紧,只要一连长孙坚明白就行。只见一连长站起来,吼道:“排山倒海……”只见全连一百四十多名战士,瞬间将几百枚手榴弹甩向敌人的阵地。 随着赵黑虎作战命令的展开,王家瑞马上明白了。营里最有杀伤力的绝活就是“排山倒海”,实施这个战法前,先让几个神投手,甩几颗“天女散花”,甩出去的手榴弹在敌人头顶上空爆炸的时刻,敌人必然会龟缩在战壕里。这时,突击队将利用这个难得的瞬间,迅速贴近敌人的阵地,数十人或者上百人,一齐铺天盖地的朝敌人狂甩手榴弹。成千上万枚手榴弹雨点般密集的攻击下,不论多么强大的敌人,都会在这一刻都会顷刻丧失其战斗力。
“二愣子,快去侧翼,用万马奔腾压制敌人的火力……”营长在这个关键时候,总能想到二愣子。 敌人阵地上的枪炮声顿时稀少下来,这是敌人的机枪声传过来。 指导员和常建功带着一个班在侧翼向敌人的阵地上冲过去,二愣子一边奔跑,一边伸手把指导员手里的冲锋枪夺过去,又一个勾脚,把路边的一支美国人的卡宾枪抛在空中,随手接住递给指导员:“指导员,你用这个……” 王家瑞刚想发火,可没想到常建功的身手这等快捷,只有敬佩的份。 霎时,常建功变成了另一个人,如同一尊战神:一手端一支冲锋枪,往前冲。“何建,给我递弹夹……”指导员有些纳闷,人家何建可是副班长。 何建却没把自己当成副班长,手里握着几只弹夹,紧跟在常建功的身边。 离敌人约五十米的距离,常建功尊在一块大石头的后面,手里的两支冲锋枪就随之喷出了火舌。王家瑞突然觉得常建功手里的冲锋枪如同弹钢琴,声音是那么的富有节奏,是那么的动听“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敌人机枪的猛烈火力,被常建功和几名战士手中的冲锋枪瓢泼大雨般的子弹倾泻下,彻底熄灭了。 “迫击炮……给老子轰”。赵黑虎的眼睛里也往出喷火。敌人的阵地上遭遇了冰雹般的火炮攻击。 赵黑虎却不知道由于是急行军,扛炮筒的和扛底座的以及扛炮弹的战士不在一起,十几分钟后,才勉强凑齐了几门迫击炮。 王家瑞听到了飞机的声音,朝着激烈射击作战的常建功高声呼喊,“快隐蔽……”他喊着就地一个滚翻,翻入一个弹坑。眨眼间,飞机飞临头顶,一枚枚带着呼啸声音的航空炸弹落在阵地上。 他看到常建功、孙坚和何建等人,随着炸弹的爆炸声飞上了半天空。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战友,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王家瑞的眼睛变得血红,飞机飞走时,立即率领残存的战友,从战壕跃起,迎着滚滚的硝烟,冲上美军阵地。 他看到数十名美国鬼子,还双手捂着耳朵,龟缩在战壕里,听自己飞机往中国士兵的阵地上仍下的炸弹的爆炸声。 王家瑞带着一连战友,把这些美军团团包围。 所有的战士冲着这群美国大兵,说着唯一会说的那句美国话:“缴枪不杀,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 这些美国鬼子觉得不对劲,纷纷抬起头一看,只见数不清的黑乎乎地枪口,正对着他们,握着刚枪的是一群头戴护耳朵棉帽的中国士兵。 一个美国少尉一看,马上跪在地上举着双手向王家瑞他乞求饶命的。大家都觉得好笑:装备这么先进武器,竟然这样“草包”! 三班长端着枪,用枪口顶着美军少尉的头,忍不住骂道:“狗日的,这点胆量也敢跑出家门撒野?要是放在国军那会,老子早毙了你狗日的。”
战斗结束了,王家瑞一伙人押着这群美国士兵,往回走。很快就遇到了副团长陈伟光等人。美军少尉看到陈伟光是军官,马上跑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美元,并摘下了手腕上的手表,然后,向陈屏伸出了大拇指,再用小拇指指着自己,一边比画,一边呜哩哇啦地说了一大堆西洋“鬼话”。 陈伟光一下子愣住了,他不懂英语,不知道这名美军军官说什么? 王家瑞上前翻译,“副团长,这小子可能想贿赂你,估计他不懂咱们志愿军的俘虏政策,怕我们虐待他……” “哦,美国人就这毬德性?”陈伟光忍不住笑了。“押下去,送往后方。”
这时,五十军一四八师代师长赵鹤亭、师政委陈一震也拄着棍子,一路小跑往前赶。他们已经越过了自己的炮兵营,冲在他们的前面是团长石子河带领着他的四四二团。 枪炮声终于慢慢平息下来。 “师长,我英雄地四四二团已经占领了南朝鲜伪政权首都……”团长石子河向代师长赵鹤亭敬礼。 忽然,市政大厅的广播响起来,里面竟然说中国话。“特大喜讯,我英雄的三十九军率先占领南朝鲜伪政权的首都——汉城。” 听到这里,五十军所有的参战人员愣住了。 明明是五十军先冲了汉城,怎么成三十九军了?“石子河,你们给军部报告了吗?” “师长,我们没有电台,无法给军部联系……” “快,用师部电台给曾军长报告。”代师长赵鹤亭马上命令。“怎么看不见赵黑虎的影子?” “师长,赵黑虎营已经向南冲击下去了,估计快到三七线的平泽一带。”团长石子河说道。 “快传令下去,让赵黑虎营停止追击,立即往回撤。” 赵黑虎率领全营正往南攻击,到了平泽。却被后面赶来的团部通讯员迟滞了前进的脚步。“代师长亲自下的命令,让你营火速回撤,说是要准备打大仗了。” 陈俊峰和赵黑虎等人都愣了一下,仗打得这么顺利,怎么又让他们又往回撤。没办法,这是师长亲自下达的命令,他们只好转身往回撤。 赵黑虎返回时,瞅见了一座样式奇怪的楼房,便带着几个人闯了进去。一看,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正打算往出走,却看见墙壁上挂着一件破旧的内衣,衣服旁边还写着一行字,是外国话,他看不懂。 王家瑞也挤进来了,他看见赵黑虎就不愿意再靠近。一看墙壁上的话,便念出声来。“快说,上面写的啥?”赵黑虎忍不住又吼道。 “第八集团军司令官谨向中国军队总司令官致意。”真够嚣张的,丢了人家的首都,还这么嚣张。“这是美军李奇微将军写的。” 赵黑虎一听,端起冲锋枪照着这句话,打了一梭子。“我用子弹也给美国人写一句。”随着枪声,墙壁上出现了一排弹孔。 “这马头是啥意思?”赵黑虎又看见马头标记,忍不住问王家瑞。“我看见很多这样的标记了。”王家瑞心里的气还没有消,可赵黑虎却似乎忘记了刚才打王家瑞的那一拳。当他看到赵黑虎已经变得有些不正常,忍住痛没有还手。 当时,常建功牺牲了,赵黑虎听到这个消息,霎时便失去了理智,瞪着血红的眼睛抓住王家瑞的衣领,质问他:“你是怎么掩护二愣子的?啊……你个狗日的。你自己活着,却把我的兄弟弄丢了。你怎么没有死?” 王家瑞一听,这是什么混蛋逻辑?也不在那么斯文,就想一脚就踹过去。心想:“世上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人?” 可赵黑虎竟然揪着他的脖领子不松手,王家瑞的眼睛也红了,头一热,一个擒拿手就把营长摁住。教导员远远地看到了,连忙高喊:“王家瑞……你狗日的找死吗?”赵黑虎却扭身一个胳膊肘猛击过来,王家瑞被击倒在地。 王家瑞的大脑终于清醒了,赵黑虎也慢慢平静下来。
忽然,清醒地王家瑞沉默了。他觉得赵黑虎的脑子受了很大的刺激,一会正常,不会却有些混乱。他不能在赵黑虎的伤口上撒盐,是的。失去了朝夕相处的生死战友,谁得情绪能够正常呢?看到赵黑虎把刚过去的一幕,已忘得一干二净?王家瑞想明白了,和这样的半吊子加情绪不正常的人,不值得计较,便回答道:“哦,这是美军骑兵第一师的标记,就是在云山被三十九军很凑了一顿的那支美国部队。这是美国人的王牌,他们的总统华盛顿创建的。” “那,是咱们今天的对手?” “不是,是美军第1军25师27团。这是美军第二次世界大战名将麦克阿瑟麾下的劲旅,号称狼狗团。” “这还差不多,三十九军和美国佬的骑一师交手了。咱们和美国佬的第一军交手了,那咱也可以牛气几天了。” 赵黑虎营终于和大部队汇合了,他们看到了团石子河长、代师长赵鹤亭、师政委陈一震。连忙上前,报告自己部队的情况。 “赵黑虎,你营这次攻打汉城损失比较大,先把随我过来的师部非战斗人员给你补充几十个。”代师长赵鹤亭对赵黑虎说着。 “是,感谢师首长对我营的支持。” “部队休整半天,赶快让战友们吃上几口热饭。然后,随大部队后撤,要打大仗了。你们营的战斗力提升很快,连牛皮哄哄的三十九军都伸出大拇指了。”师政委陈一震也随之赞美了一句。 没想到赵黑虎竟然愣头愣脑地说:“终于翻身解放了,我们不把美国人赶跑,难道还要让美国鬼子再把国民党蒋介石弄回来大陆吗?” “黑虎,这是你的心里话?”陈一震好像发现了什么重大问题,瞪着眼睛问道。 “政委,你不相信我们这些弟兄?”赵黑虎也瞪着眼睛喊道:“我们师以前在国军那会,” 有345人被吊打过,289人被捆打过,1238人被用棒打过,677人被枪托打过,1362人被打过耳光,945人被皮带打过,991人被拳打脚踢过,53人曾被打得昏死过去,20人被打得吐了血,22人被打残废,1298人被罚过跪,535人被罚过冻,128人被罚过晒,1302人被罚过挨饿,1人被罚过喝尿,被枪毙未死的有33人,被活埋未死的有24人……” “是的,黑虎说得对。那个时候谁会把我们当人看呀?只有部队起义后,这支军队才获得了尊重,今天,虽然走出了国门。可我们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而战。”代师长赵鹤亭也忍不住插了一句。
他们正在一起听各部队战况回报,师部话务员突然喊起来: “好消息,曾军长亲自把咱们团先攻入汉城的详细战况汇报给了志愿军总部首长。五十军英雄的四四二团和三十九军以及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被一起写进志愿军战史了。” 一营在汉城休整了半天,又开始朝北面走,赵黑虎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真没想到,老子还率领部队攻进了南朝鲜人的首都,可老子却丢了自己的生死兄弟常建功、孙坚、王志刚、顾洪臣、王长贵……”
附录: 五十军一四八师四四二某营部分牺牲将士名录: 王志刚:彝族,25岁,排长,云南楚雄人; 常建功:回族,24岁,排长,陕西西安人,战斗英雄; 孙坚,汉族,27岁,连长,四川自贡人,战斗英雄; 顾洪臣,汉族,23岁,战士,云南人,战斗英雄; 王长贵,苗族,22岁,云南人,战斗英雄; 何建:白族,24岁,云南人,战斗英雄; …… 2014年10月20日于渭水之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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