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铃兰 于 2015-5-18 14:27 编辑
节气已过谷雨,想必杏儿已经满树了吧,想起或大或小,或青或黄的杏子来,就遗憾身在都市,却难以亲见。而我儿时发生在老村里的一些有关杏子的事儿却如潮水般涌现在眼前。 老村的院子门口就有一棵大腿般粗的杏树,每当花开时节,树上蜜蜂嗡嗡,树下落花一片。繁花似锦之后却没有结出果实来,每年皆如此,邻居八爷说这棵树是公的,不会结果子的。我便失望不已,晚上睡在炕上还在想为什么就我家的树是公的?而我,确实没见过别人家的杏树不会结果子啊! 失望的我总会静静地坐在这棵树下,羡慕的看着对面山上的杏花犹如锦缎上粉红的花儿一样一团一团的开起来,再一天一天的变成绿色,最后融入到整片的绿里直到消失。 隔壁八爷家的岩背上有一棵很大的杏树,我们几个小伙伴的家正好在这棵杏树的周围,所以这棵树上的杏子是我们每年最为喜爱的。其实这树是二爷家的,二爷家住得远一些,家里没有小孩子,二爷是顾不上来看他的杏的。每年的杏子从花里出来不几天,馋嘴的我们就开始打起主意来,可是树却很高,我们便每一次遗憾的望着树上的杏儿从树下恋恋不舍的走过。直到有一天实在馋的不行,就捡起石头瓦块,使出浑身劲儿向树上扔去,偶尔打下一颗幼小的杏子来,便高兴地不得了。这棵树下,便由此开始成了我们一帮孩子神往的地儿。 老村的学校里是没有饮水机的,孩子们上学时会从家里用五花八门的瓶子提水,里边再放进几颗糖精,那是特别甜的。而我却会再放进几颗已经咬成两半的青杏儿来,我喜欢杏儿的酸味和糖水的甜味混在一起的味道。我还会把稍大一些的青杏儿咬开,里边放进一小颗糖粒,再放进嘴里吃起来,那又是另一种酸酸甜甜的味儿呢。 从家门口上了两道坡,在塬边的坡口,还有一棵杏树。她结出来的杏子是与众不同的。在别的杏子已经黄透了的时候,唯独她结的还是碧绿的青蛋蛋。当别的树已经被我们一帮淘气孩子给折腾的没有几颗杏儿的时候,她才开始悄悄的掉下几颗来。似乎在提醒我们一帮孩子别忘了她的时候,又一次带给我们欢乐。 这棵树上的杏子熟的虽然慢了些,但是它却依然用自己独特的魅力吸引着我们。她得名字是特别的,你大概也是很少听过的了,响呱呱——至今过去几十年,我却还是没有明白缘何以此而名。她的另一特点是熟透了的时候,杏的表面依旧是青色的,而她的果肉,在落地时早已摔成两半,就会露出她深藏的黄色来,而且杏核早已脱落。它的味道没有别的杏子的酸味,甜甜的,果肉不软不硬,口感特佳。待到这响呱呱吃完,整个一个吃杏的季节便又一次远去。家家户户的院子里便会晒出一簸箕一筛子的杏核来。 在那个年代,每年卖杏仁的钱也是一个家庭的一笔收入,多则一二十块,少则三五块,却也最少够了一个孩子秋季入学的费用。由于唯一的一棵杏树却不结杏子,所以我家的杏核都是我们一个一个的积攒起来的,有在路上的,也有吃完了别人给的杏子悄悄留下来的。虽然不多,受俭省持家的母亲的影响,我们姐弟两个也乐此不疲的收集着,并喜滋滋地看着小堆儿一天一天慢慢地长大。 砸开杏核外边一层坚硬的壳,才能取出杏仁来。这项不需多少力气的活儿就自然是我的了,然而要完整的砸出杏仁,不使其破碎了却是需要一点点技术的。一般人们会在下边放一块砖头来,再将杏核立起来,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另一只手用小锤敲下,随着“叭”的一声,就会有金黄色心形的杏仁滚出来。砸杏仁的技术就在敲杏核的力度掌握上,力气大了,就会连同杏仁一起砸烂,而砸烂的杏仁是卖不出去的。劲儿小了,又砸不开。一不小心还会砸了手指头。 砸杏仁的时候,娘就会几遍的叮嘱我不要吃。因为苦杏仁是有毒的,娘说村子里一户人家的孩子,就是因为在砸的时候吃多了,后来中毒死去了。我害怕得不行,就自始至终不敢偷吃一颗,但是娘却会用它做出可口的南瓜烩面来。贫穷年代,一个馋嘴的孩子能吃上一顿南瓜烩面也是一件奢侈的事了,我便会缠着娘做,娘就把杏仁在锅里焙干,再用刀子拍成碎末,和南瓜一起做成烩面片给我吃。现在想来,那几乎是我一生中最好的美味了。 就在一家家小院里传出阵阵敲砸杏核的时节,村子里每天就会传出一阵阵“收——杏仁咧——”的声音。小贩们骑着自行车,后座上绑着蛇皮袋子,上边还有一杆秤,这几乎是走街串巷收购杂货的小贩的标准装备了,多年以后我和表哥骑着自行车从新民塬姨妈家回家,车子后座带了一捆姨妈给的麻袋,翻过林家河上这边的塬时,饥渴难耐,恰逢路边有一卖西瓜的小摊,便赶紧坐下吃了一顿饱,卖瓜妇人看见麻袋,便问我是不是收杏仁的贩子,她家还有大半袋子没有卖,我心下好笑,便赶紧说明。 姐姐听见喊声,便亟不可待的拿出自己积攒下来的杏仁想要去卖了。娘在屋里交代:“买完了要把袋子拿回来啊。”姐姐高兴地答应着跑出去了。结果小贩看着我家的袋子新新的,硬是连袋子一起拿了去。还是个孩子的姐姐无奈,拿着卖来的六元钱回家,气的娘把那小贩狠狠说了一顿。后来懂事了,我才知道一个小布袋子,在贫穷的家里也是可以排上大用场的。 在这杏儿满树的季节,独坐窗前,回想着老村的杏子,还有在老村里一起疯玩的伙伴们,似乎再次回到了二爷家的那棵树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