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月下李说 于 2015-5-19 22:20 编辑
是在一个台风的季节,去了普陀山。从宁波乘汽船一路乘风破浪,颠簸了四十分钟,才看到了普陀。 这真是一个美丽的仙岛,有黄的沙岩,绿的树木和青灰的海洋。海风吹来,一股股鱼腥的咸味儿。极目远望,没有陆地只见海天一色,仿佛人是立在了太空里,分不出天在上还是在下,偶尔看到一个黑点在天边渐渐变大,终于有了船的轮廓,才确定地还是在脚下。 脚下便是佛地,有供佛的庙宇,规模宏大,通往佛堂的道路总是又长又宽,温和而又神秘,但人却极多,多的只能见到后脑勺,听话音讲粤语的是多数,叽里咕噜的一句都不明白,但却能看出海外与大陆人的差别,总是从文明程度上有所不同,他们烧香是从不吝啬的,大把的买,整把的烧,拜的是释迦,更多的是观音,都是为着生意的兴盛前来祈福保佑的。不知这中间究竟有没有关系,但这种宗教信仰是自古就有了,信仰能恒传至今,本身就是一种力量,一种吸引人并让人不能不信的力量,谁也不会去反证它,去得罪佛祖,所以就有了信就有、不信就没有的中庸观念。但无论你信也不信,这普陀的香火年年月月日日时时总是不断,真无愧于中国四大佛地的名号。 其实细想,信与不信之间到底有多大差别,难道信就一生顺达,不信就坎坷一辈子吗!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是福是祸谁都躲不过。信不信的真正差异正是在精神寄托上,信了,就有一种寄托,有寄托就有希望,有希望便有了一种动力,这种动力可以帮你战胜困难,冲破压力,度过难关,说到底还是你自己战胜了困苦求得光明的,只是你把它寄托给佛了。 天色向晚,去了海边,灰暗的天际里有海浪慢慢地涌着过来,涛声落在了岩石上,哗哗地极响,那石缝里就迸出雾气状的海水,人是什么也听不到,只能听海,用心去体味这海的魅力。突地,岸上的朋友在狂呼,能看清她那惊惧的表情,却听不到她的言语,正疑惑,一回头,来时十几米宽的礁石路怎的就不见了,只有不足一米的细道还在窜着海水,惊慌中匆匆往回跑,鞋湿了,裤腿也湿了,跑上岸时,回头不见了路,就连听海的礁石也成了斗大的黑点。我的天!海水涨潮了。试想再慢几分钟,我会在哪呢!真感激朋友的关心,又想这美丽诱人的大海的另一面又有多么地可怕,我望着这落入黑夜的大海和这海水的呼啸声,心里真有些颤慄。 第二天下午要离开普陀,派人去买船票,快艇全停了,说是有台风,只有一艘大船可航行,终于买到去上海的票,于下午四时离开了普陀岛。登船时,脚下的浮桥就晃动的很厉害,浮桥之间的碰撞声让人心里不很踏实。船是准时起锚开航的,一声长笛让人还有些留恋不舍,望着普陀渐渐远去,总感到没有尽兴。 这船在海上起浮很大,一颠一颠的往前走,人在船舱里不能直行,得靠着墙板抓住东西往里小跑,找到舱位,放好了行李,就又到甲板上去看海,海是灰蒙蒙的,天上浮着一团一团的乌云,有雾将海与天弥漫成混屯状,只有船铉下的急浪剧烈地撞击出轰通通的响声来。 忽然的感觉到船停了,紧接着听到哗啦啦的抛锚声,很快船上就传来广播声,说因风浪太大,上海港发来停船信号,并告知卫生室在船舱多少号,有晕船者可领取免费药品。 随着这个信号的发出,停泊的船就成了一个巨大的摇篮,几百号人被装在这摇晃不停的铁壳子里忍受着晕船的痛苦。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之后,站在甲板上的人几乎减少了一半,公共卫生间里排上了长队,有吐的,有拉的,有捂嘴的,有捂肚子的,有的干脆爬到船边上往海里吐。晕船药吃了,人照样要吐、要拉,完全立不起统子了,便爬到架子床上哼哼,一脸的痛苦表情,象害了大病一般。这船一停就两个多小时,有一半的人都躺倒在床。海面昏黑一团,浪声越来越紧,船突然就又启动了,开始乘风破浪地往黑夜里走。 那船在海浪中整整颠簸了一夜,这一夜是我一生里最难忘的一夜。我想到活,也想到了死,想起了灾难片《泰坦尼克号》沉没时的惨状,人的大脑里完全是一种恐惧和极度的紧张,眼睁睁地望着床边那个圆圆的窗口,听着海浪撞击船体的彭彭声和船体钢板连接处发出的嘎嘎声,真担心有那么一刻,那些拼接起来的钢板再也忍受不住海浪的巨大冲击而断裂解体,那么中国的泰坦尼克号就会在我这里发生了。我还得眼睁睁的撑住四肢,顶住这船不停地在向一边倾斜,倾斜,再倾斜。望着架子床上的女同伴都倾斜的缩到了床头上,这船好像才斜到了头,又慢慢地往回倾斜,再倾斜,感觉再斜下去就要翻了,它却又斜着过来,每时每刻人都在这种提心吊胆里熬着,担心着,想到葬身大海,想到黑暗的海底,想到被海水呛死前的那种窒息,那种死命地挣扎,一种高度的精神紧张后,人突然地就失去了知觉,懵懵懂懂地就迷着去了。 一个恶梦惊醒了我,感觉海浪又从那圆圆的窗口飞溅到了脸上,我忙去擦脸,脸却是干净的。我睁开眼,周围很平静,象在家里一样,我一咕噜坐了起来,船舱里几乎没有人,我一口气跑上了甲板,眼前的情景让我惊喜不已。 简直太漂亮了,海水平平的一望无际,有着金灿灿的波纹,海平线上浮动着一团一团镶着金边的云彩,太阳刚刚露出脸来,万道金光洒向大海,有浪花飞溅的地方,就金光闪闪,远处的海面上航行着一些船帜,有白色的海鸥在船后愉快的翻飞着,我有些象在做梦,在梦中欣赏着这副古典式的油画,我不能相信几个小时前还是一副惊涛骇浪的黑暗而又可怕的大海,一梦惊醒便象到了天堂一般的优美、静谧和柔和,这一幅幅的景象使我终生都不敢忘记。 当我脚踏实地的站在上海码头,回望那艘难忘的轮船时,才注意到这是一艘很新很漂亮的船,一夜间的惊恐突然就消失的无踪无影了, 心想:我是该感激这艘船呢!还是感谢这场台风给我的这次人生经历呢! 又想:我是从佛山过来的呀!我真应该信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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