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年。耀州新区。从河南灵宝风风火火赶回家,便经过新一轮的交涉、谈判,来到正处于开发的炙热地、、、耀州新区。 驻扎在石人坡上的仪表厂,一个废弃的花园式的工厂。里面荒草有一人多高,中间有一幢五层高的住宅楼,楼的南面是一个大厂房,环绕东北一排鸽子房,区间有花草,因为年久失修,几乎野生;初入住,给人以荒凉之感。 据悉,其厂长在市场冲击的初期阶段,见势头不好,携款外遁,场内员工,尽皆失业。依靠国家低保勉强度日。每个月末月初,便聚来一帮颓废的人群,纷纷蹲坐于小楼前那荒芜的走廊间,一个代理书记摸样的中年人,用粉笔在陈旧的小黑板上写字、、、‘釜底抽薪,背水一战、、、、’。在怏怏众志中发下微薄的低保,一个个悻悻而散、、、。 因为我们的加工厂被设置在东北角,所以经常和仪表厂的留守人员照面,得知一位姓张,一位姓任。任夫妇二人住在厂里的五楼上;张夫妇好像住在乡下什么地方,只是偶尔进厂与任夫妇分割开采荒地,种植些蔬菜之类。两对夫妇当时年约三十多岁,张夫妇较憨厚、朴实;任夫妇较英俊潇洒。因为地处荒郊野外的开发段,于是厂门外便迎来了张夫妇的小舅子,携女友在路边开了间小吃店。 时下正流行露天小影碟,唱片连放、、、每日夏夜,联营数里,彩旗彩灯,聚集着大片大片的流动人口,忘情的游子们,纷纷踏歌饮酒,以解思乡之苦、、、、虽是出门在外,倒也集会般热闹。
正因为仪表厂的凄惨状况,看起来挺酷挺帅的任夫妇,也只得偶尔来我们工地找点活干,或在周边田间捡拾落蕙什么的,以维系生计;要说过去,也只算是个印象。今以成人的眼光回头,面对两个家庭,再作审视,张夫妇则于现实中可谓平实温暖安定之结构,两人心性敦实,相互忍让,静处落寞,倒也风平浪静。然酷似德华与靓似曼玉的任夫妇,则在突变的经济市场与落差中,显得极不平静。 因为我们处在一个院落之中,夏夜带着徒弟们睡的正香的时候,总会被楼上的下坠之物与激烈的吵闹声惊醒、、、而楼上的亮灯正是任夫妇一家,,任夫人实不甘忍受这份贫寒落寞的寄生状态,而向任发泄胸中的压抑和不满。 一个十几岁小女孩带上了生活与家庭的双重压力,忧郁地走在上学放学的途中,一个不甘平庸的中年男子,因为时局的变化,沦落到三教九流之中。曾有几次,任德华想卖掉厂内的小东小西,又怕被我们这些入住的外来队伍发现,故而在德华每次发烟搭讪的一瞬,便有一收破烂的飞也似的遁走。我们看在眼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年头,类人类事,太多、、、。
而我们所处,则是一个发迹的农民企业家,‘成功的’建筑商人,黑胖微壮,胆识过人,国家建筑公司被他兼营,竟也收容男男女女数百人之多。我们的工资在当时而言,可算高薪待遇;而这种待遇的用途是通过我们的手来为他创造更多的财富、更大的利润空间,事实上我们做到了,也达到了商人预期的目的;因为年轻,底子薄,社会经验,生活阅历都不够成熟,不够丰富;不晓得时事变化、自我开发,再则家中的境况当时已是捉襟见肘,能有这么一份机会已是非常荣幸;所以那个时候,仿佛全身都灌满了力量和热情,来对待人生的每一份追求和契机、、、、、、、。 因为涉世不深,眼前看着任夫妇、张夫妇以及张妻弟的生活状态,竟没有深刻地联想到现实之中;甚至亲眼看到西装革履、文质彬彬的老牌大学生老郭哭着赖在公司不愿离职;而自己,却因为一点小的争议、一两句刺耳的话,悄然而退,走上一条自我开发的艰辛之路。 在我的住所,那副时隔半年之久、曾一度被称‘颇具气势’的‘潜龙腾渊’图也一纸成灰。而任夫妇、张夫妇风雨飘摇的人间缩影,也在我迈出的一瞬,才一天天感受强烈起来。现实中种种巧合,仿佛命中该有、该遇。否则,一个本不该享有平静的性情人生,又岂能得到诠释?和我住一室的老秦在早一天就告诉我,他梦见一条长蛇,顺山遁走;虽是冥冥有照,而此时我已是心乱如麻。当天因为心情烦恶转下城去,回来卖了块表,竟也唱着香港回归,情绪激动之中,便撕了自己画在墙上,聊以自勉的那幅心爱的腾渊图、、、、 回想在来此之前,我曾是多么执着,多么渴望能有这么一个机会。这次机会是我从河南回来,通过自己的辗转谈判,才把别人这份丢失,让我不失主动地争取到自己手里,却最终因缺乏人格的成熟而宣告失败。而之所以走出这一步,也是命中该有,个性驱使;那农民建筑商每次对着男女老少开会,总不免以霸主伟人的身份亮相,以土地主的口气,咄咄发言‘我有的是钱,不管哪的人,什么样的人才,我都能给买来、、、’,经常把一个个老工长给收拾孙子一样,教训成一个个唯唯诺诺的哈巴狗,而我,竟不知其中蕴含的生存哲学,打心里反感,甚至从不以为然;骨子里的热血冲翻了凉血、奴性的思维,把自己赶向一个自我开发的飘摇人生。 回来的日子,我杜绝了打工的念头,因为身上储备的积极热情尚未得到开发,因为生命中太多的坚韧与顽强尚未得以体现。骑着辆破车,每日纵横数十里奔波,因为半饥半饱的生存状态,因为患得患失的惶恐意识;一天天里,一年年中,时而豪情万状,时而万念俱灰,白天的挣扎,黑夜的沉浸,生命汗淋淋、火辣辣的抗争,坚持,最终,一天天从困境中摆脱出来,曾一度度,在同起步,同领域成绩显著。最累的时候也是最强的时候,头不梳、脸不洗也把一份份订单拿下;之所以不能纵深发展,我知道,那是受到种种客观条件限制。而这一份份成功与收获,全凭骨子里那份坚韧与顽强撑着、、、、 因为天生一个只晓得冲闯,不晓得守恒,不晓得悠然为何物的血性之人,也就注定了厄运的交接、、、在将要摆脱困扰与惶惑的瞬间,在努力人生将尽趋完满的瞬间;很快,车祸、算计,一股脑把装满盆盆罐罐的汗水,抛洒一空;不断装满,不断抛洒;年复一年的劳作,年复一年的不幸,现实的抗争,梦中的惊悸,命运的奚弄,最终让我明白,我深刻,我淡定;由此一个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生命,开始变得低沉抑郁、消极不振,不再执着亦不再坚持,更没了那份火热,世界在透过一层层扑所迷离的视觉演变之后,而显得格外清晰,生命在贯穿唯美、刺透真灵的时空,淡定了许多、许多、、、。、、、
一个似曾相识的‘绅士’与乞丐从我身边着走过,木然的表情竟引来乞丐感激的一瞥;而绅士则不甘心,又返回过来‘天亮,你不认识我吗、、、?’我一脸诧异,而后摇头,显然双方都很失望;玩什么小市民、小资产阶级情调,天亮已无所求、、、、论能力出处能做那么多,已经很不易了,至于成败,那是一个人的命。想起老祖母在世常念叨的那句‘人争气不如命争气、、、、’是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何苦把一生都交给兢兢业业无穷尽的赚取与烦恼,世上有许多事情都是相互矛盾,相互抵触的;假若人人天生明理,事事通透,国将不国,民将不民。时局不同,出处不同,心性不同,而人生各不相同;世上男男女女个个都像网上所传那样成熟、淡然的话,天下也许早就成了虫的海洋了。 人生的淡定,往往在奋斗之余,而立之后,平民怎比古往今来‘非富即贵’的朱门艳客,什么熟男魅女,西装革履、翩翩蝉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些拾荒者和黑压压的打工族又岂敢觊觎‘天上人间’、、、?纵观寰宇上下,览尽天高云淡,鸟飞离、花凋落;庭前闲信步,执笔忙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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