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树随笔】家乡的土炕

      一九七三年古历二月十四日，凌晨三点，随着母亲疼痛的叫喊声，我从母亲的身体里，重重的掉落在家乡的土炕上，奶奶顾不得擦干我身上的血迹，用她那长 满老茧的手，急迫迫地瓣开我柔嫩的腿，看着我如蚕蛹般的小东西，兴奋地对母亲说，儿子，儿子，你给我们老树家生了个儿子。母亲微弱地睁开眼睛，看了看血迹斑斑的我，嘴角露出了骄傲的笑容。我也毫不留情地将第一泡童子尿尿在了奶奶的手上，尿顺着奶奶的手流到炕席上，慢慢地渗入我身下的土炕里，从此以后我就和土炕结下了不解之缘。
    关于我家的土炕，爷爷经常自豪地吹牛，对我说咱家的土炕很大，在咱们村子里要数第一，这么大的土炕洛川县都没有几个，是你老爷当年给我和你奶奶结婚时，专门请澄县最好的泥水匠做的，你看多么的方正，平坦，结实。说着爷爷还用粗糙的手使劲的拍打着土炕，以显土炕的结实。你的几个老子，都是在这个土炕上生的，咱家这个土炕有神气，只要在这个土炕上生孩子，保准都是男孩。我就故意问爷爷那我姑姑在哪里生的，爷爷就吱吱语语的说，在，在，在你的头。
    土炕就成了我的朋友，一直在伴着我的成长。很小的时候，母亲在生产队干活，怕我乱跑，就在土炕上钉了个小桩子，用绳子栓在我的腰上，一头系在桩子上，我就像小狗一样，只能在绳子的弧度里爬来爬去，爬累了就睡，醒了就蹲在土炕上，望着门外大哭，喊着“妈妈，妈妈”。实在等不来母亲，我就索性往小桩子上撒一泡尿，或者再拉一堆屎。接着再哭，哭累了又睡，直到母亲下地回来，解开绳子，我就急急忙忙解开母亲的衣服饱餐一顿。
     慢慢的我能背着书包上学了，才离开了我整日厮守的土炕和炕上的那个桩子。记得那时候家乡的冬天很冷，狂风吹卷着积雪，天就像要塌了下来，这时候土炕就成了家人御寒的阵地。那时候家里很穷，没有棉鞋，学校里也没有生火，我脚就冻的通红，有时候都失去了知觉。母亲就把土炕烧的很热，等我放学后暖脚。我把冻的通红的脚放进发热的土炕上盖上温暖的被子，脚丫就随着土炕的温度，开始苏醒，先是疼，那种疼是钻心的疼，我的眼泪就哗哗的直流，母亲就拿起我的脚放在了她的怀里，用她的体温暖我的脚，慢慢的脚不疼了，一股暖流侵入我的心田，我也就躺在土炕上睡着了。
    土炕不光是睡觉的地方，也是家里的会客厅，村里人来了，客人来了，母亲总是和他们坐在土炕上聊天，从家常理短，邻居趣事，最后聊到了国家大事，有时候能聊的脸红脖子粗。小时候我最盼望外爷和姨姨来我家，外爷来了土炕上就有了好吃的，母亲就把藏在柜子里的香烟和南瓜子，父亲买的好酒以及雪白雪白的麦面馍馍放在土炕上给外爷吃，当然我也能跟着饱餐一顿。姨姨们来了都睡在我家的土炕上，我就成了红人，姨姨们抢着搂我，这时候我就可以选择姨姨们的被窝。
    慢慢的我又长大了，去外面上学了，工作了，回家的日子也就少了，就和土炕离多合少了。我和老婆结婚的时候，就面临了对土炕的选择，老婆说现在人都睡席梦思床，就把土炕拆掉吧！我说不要拆在家里还是土炕上睡着心里踏实，我们俩争来争去，没有个结果。最后母亲说你们不要争了，让土炕也留着，再买个床放在窑洞后面，你们想睡哪里就睡哪里。那时候没有一米八的床，最大也就一米五，结婚的那天晚上我和老婆兴奋的在床上乱滚，一不小心老婆从床上掉落下来，看着摔疼了的老婆，我一下子抱起老婆去了土炕。第二天，老婆偎依在我的怀里说，还是土炕好，咋滚都掉不下来。
    我们有了女儿后，回到家里土炕就成了女儿的舞台，女儿在土炕上活蹦乱跳，一会儿给爷爷表演舞蹈，一会儿给奶奶演唱儿歌，我们一家子就坐在土炕上看着女儿的表演，父母脸上都乐开了花，这时候一个土炕就承载着我们三代人的欢乐。
    就是现在，我回到家里总喜欢睡在暖暖的土炕上，头枕在母亲的腿上，静静地闭上眼睛，香甜地睡着，母亲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拔着我头上露出来的几跟白头发。我享受着世间最伟大的爱，仿佛又回到了童年，一切好像就发生在昨天，爷爷和奶奶走了，父母也变老了，女儿长大了，唯有这个土炕没有变，一直陪伴着父母。
    我多么想一直就这样睡着，像土炕一样陪伴在父母的身边。

一大早在空间里就读了这篇文章。厚实、率真、接地气！欣赏！

寒秋 发表于 2015-5-27 08:54
一个家乡情，一个土炕情，深深的情，写得朴实，非常生动。此文已被推至西部文学微博

谢谢寒秋老师的赞赏。

故乡情怀跃然纸上，读来令人感动。

好文，亮赏！

欣赏佳作

很有深情的一篇佳作，读过，感人至深，建议精华了！

文友的佳作已被分享至西部文学网微博了！

白鹿放歌 发表于 2015-5-27 16:18
很有深情的一篇佳作，读过，感人至深，建议精华了！

谢谢刘老师的鉴赏。

很亲切的文字。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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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蓝海蓝 发表于 2015-5-27 21:15
很亲切的文字。学习。

谢谢蓝天飞燕老师的赞赏。

家乡的士坑，满载温情的回忆，感人至深！问好老师！

若梦(高慧玲) 发表于 2015-5-27 23:44
家乡的士坑，满载温情的回忆，感人至深！问好老师！

谢谢若梦的欣赏。

饱含浓情，朴实真挚！

土炕情深，珍贵的记忆，问好珊瑚树！

怀念岁月 发表于 2015-6-2 16:32
土炕情深，珍贵的记忆，问好珊瑚树！

谢谢老师的赞赏和关爱。

很浓的生活气息的描写，欣赏啦

陶然国 发表于 2015-6-18 00:06
很浓的生活气息的描写，欣赏啦

谢谢陶老师的欣赏。

佳作欣赏！问候老师，同祝您创作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