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西安往青海去,两千里路途,山川河流,时聚时散,观日落日出,月圆星淡,总有一半的路是在月中走过的。 车出兰州,天才渐渐明亮,东方一抹灿灿的白光,西边浮了一层淡淡的蓝雾;雾总是漫地而行,并将远山、河流与风蚀成奇异纹路的黄土地虚隐的越发神奇。疑心是来到一个古老的地域,观赏远古时代的象形文字呢。 继续西行,两边的山势地貌渐为奇特,山是红的,地也是红的,但红而不艳,呈赤褐;那红时在山顶,时落谷底,总见黑灰山石凝卧,而石缝里有红土在涌动,那黑色的是冷却,红色的便是灼热。这儿的山皆为圆形,有日月风蚀之痕迹,或扭曲,或旋转,或层层叠起,壑壁直立。山下的红土地象似荒芜了千年,任风雨冲涮成坑、成溪、成沟,皆无棱角,看时圆润,感觉且坚硬如石;风起,土随风动,天长日久,便成奇妙形象。山上常见一丛一丛的枯草,极矮,伏地而生,满山就锈着一团一团的褐斑;凡山上有大石,山根就积满碎砾,成片成堆的。 奇怪的是这里的黄土,常常红山尽了,满目就一片灿灿的黄,一座一座的圆顶儿,极象流沙堆就,有着沙的起伏,也有着沙原的流线,只是山中一窝一窝的伏草,远远瞧去,草多就暗,草少则明,象伏着的金色蘑菇,极可爱的样子。 山川里有河,不宽,青蓝,有浮冰在河里慢慢地淌,河沿上全然雪白一片,有冰雪在那里凝固,形似流线顺河弯在扭曲,那是风与水踏过的足迹。惊异的是这河水并非都绿,竟有乌黑色状,想是工业污染所致,但走过一小时,其色依旧如故,不知此水源于何处,怎么生就便一身的墨象! 有村庄在川中座落,屋舍虽不高大,且为平顶,常用黄泥厚厚地裹了,干柴就晒在泥屋顶上。家家墙高院窄,门窗都涂着土黄色,屋梁窗框均雕有花纹,如古寺一般的装饰。村里的大树,常见红布条儿挂满,有说是避邪,也有说是预兆丰年,但想象不出那条儿是如何挂上大树的,挂时还会有怎样的仪式? 这儿的天蓝的碧透,地却黄的鲜亮,独有那排排钻天杨极显个性,树身粗壮,分杈处苍苍一团,有无数细枝伸出,象一只巨掌,有一种强力的气势。在这青藏高原上行走,最为显著的就是那一丛丛直耸的白杨了,大半是大地过于坦露,白杨才长出那般刚直不阿的形象来。 更为好奇的,要算沿途的红土断崖了,那常常是在黄土原上,远远的就突出那么一座通红的山崖,明显着一条一条直立的蚀沟,阳光斜照,沟黑如漆,崖面就显出一条条黑色的土带,苍苍莽莽的样子,真怀疑这是远古时代的遗物,在这儿沉睡了上万年。那风蚀的土层时儿直立,时儿横卧,越往高处,越显残荒,茫茫之势,赤红之色,真有一种恒古、凝重和超世之感。未曾见过火焰山,而这里的景物想必是那火焰山的微缩了。 漫行在这块神奇的土地上,天高地阔,人显矮小,然而人的想象却因此变得丰富,全然不象拥挤在都市中那般的窄狭。这里虽少有现代色彩,却多了朴实和真诚。待久了,人心就博大,灵魂就纯净,一颗赤热之心会在那里突跳,于是匆成笔记,留下对这片土地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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