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见面的时间快要到了,“绿叶”还在猜测,“红花”究竟是个什么人?她到底有什么要询问?为什么要急着和他见面?他产生了一种无边的虚无感。但又一想,自己一个大男人,难道怕她不成。话虽这么说,“绿叶”却是心里开始怦怦地乱跳,生怕来见面的“红花”又变成个妖怪。他鼓起勇气,如约来到广场。 等了一会儿,不见人来,“绿叶”想见“红花”的愿望便不可抑止,担心起来。她会不会不来了? 十几分钟过后,一个长发婆姿,身材丰满的漂亮女郎走过来。“绿叶”眼前一亮,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刚才与自己聊天的“红花”。打心里自答,一切都实实在在,认认真真,怎么能算是虚拟的呢,所谓网络虚拟是那些井底蛙们想当然说的。 “红花”与“绿叶”打了招呼,“绿叶”眼里的茫茫然被惊喜所代替。“红花”笑了笑,说:“想不到你能认出我!” 她笑起来像一朵含苞的花儿开放,很动人的,难怪“绿叶”一见之下更加痴迷。 尽管如此,“绿叶”还是感觉“红花”非常陌生,在网上那种卿卿我我的话此时竟说不出口来。“红花”却没有陌生感,但她也不多说什么,寒暄几句后,便提议换个地方聊聊。 咖啡厅里,他们跟大多数相见面的网友一样,走出网络,聊的内容就转移了方向,也剥离了文学语言,一切都俗得不能再俗。 “你这会儿忙不忙?” “红花”这么一问,“绿叶”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什么事呀?这么拐弯抹角的?” “红花”那双目楚楚动人地望着“绿叶”,一本正经地说:“我现在想开个书画店,想请您这位教育家给我参谋参谋。” “绿叶”这个人太好面子,甚至到了虚荣的程度。“红花”给他把教育家这顶高帽子一戴,他也一本正经地对含情脉脉的“红花”说:“我不仅要当参谋,还要鼎力相助。” “红花”又要带“绿叶”去正在装修的门市看看。“绿叶”说坐出租车吧。
“红花”说还是坐公交车,可以省点儿。 “绿叶”说没关系的。
“红花”说,难道你的钱是刮大风捡的,能省为什么不省。“绿叶”有点想笑,也有点感动。 他们来到一个正在装修的门市。 “红花”说:“旁边的门市也想转让,如果开两间就能做大做强,就这间,只能是赚点饭钱。” “绿叶”说:“那就开两间嘛。” “唉,我没有那么多资金呀!”“我借给你嘛。” “那不行。”“为什么?” “少了不济事,多了受用不起。”“绿叶”陷入沉思。 “红花”说:“咱们两人强强联合,开个大的,赚大钱,怎么样?”“多少?” “一人五万。”“我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啊!” “红花”的小嘴跟的挺快:“没关系,开始也不要那么多,有两万就够了。” “我存折上只有一万嘛。”“红花”的小嘴跟的更快:“一万也好,可以先支付装修材料费。” “ 绿叶”当然没有异议,他只想顺着“红花”,让“红花”高兴,让“红花”心想事成。 就在“绿叶”急头急脑地将一万元从银行取出交给“红花”以后,“红花”就突然蒸发了……打电话处于关机状态,“绿叶”给“红花”发了一条信息:有点奇怪。“红花”回复:只奇不怪。“绿叶”又疯狂地发了无数条信息,“红花”只回了一句:谢谢您! 谢什么?“红花”没有说,“绿叶”也想不出。后来的日子,“绿叶”再也没有见过“红花”,“红花”的QQ一直是冰冷的灰色。 “绿叶”感到事情有些不妙,有好几次,下拉搜索,寻找“红花”的影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常常一脸愠怒地坐电脑前发呆。有一天,好像感到了什么…… 没错! 不久,“绿叶”在网上看到消息:犯罪嫌疑人陈XX,女,现年20岁,系XX县人。现已查明,陈XX今年初在网上申请网名“红花”,以聊天为诱饵,费尽心机取得某些中年男性网友信任,实施诈骗活动。现敬告广大市民(网民),有知情者或受骗上当者,迅速向公安机关举报。警方提示网民,上网聊天,不要轻易泄漏自己的工作单位、收入及家庭情况等信息,以免引狼入室。 “绿叶”脑袋“嗡”地一下。 他这个人平时吝啬得很,说扣门都不为过。钱一旦沾上了他的手,他一定要掖在胳肢窝里,你用机关枪也别想嘟撸下来。要不是他把“红花”当成了自己的红颜知己,他怎么也不会“借”给他一万元。现在,“红花”人间蒸发了,他的脑袋就耷拉下来,腰也弓得如一棵弯弯的老柳树。 老伴以为他还是为以前的事发愁,劝他:“何必这样,愁也没有用。” “绿叶”不知怎么,突口而出:“不愁不行啊。” “愁就是法子吗?”老伴问。 “绿叶”沉默不语,开始了喝闷酒。 “绿叶”遭受了接二连三的打击,经得起吗?从公安局做完笔录回家的路上,他的状况大不如前。他突然觉得好笑。生而为人,多数像钟摆,免不了会于一种不是患得,就是患失的两种状态中摇来晃去。比如,那个诈骗犯骗了本来不属于他的而让他常常牵挂的一万元,现在就患失了。但永远也不会明白茫茫网海中,自己怎会和一个黒客狭路相逢?在这个虚拟世界里,怎么也会让自己承受如刀割般难忍难受的伤痛?他骂自己混账,责问自己为什么鬼迷心窍,觉着自己做人太失败了。 生活开了“绿叶”一个玩笑,还是他开了生活一个玩笑?他不得而知。他知道的是这个倒霉的“QQ”,这个似游戏一样的“QQ”,让一个毛丫头倒把他像毛头小子一样捉弄了。他不想把这个无聊透顶而又毫无希望的游戏再玩下去了。 不久,“绿叶”似乎想通了些,他用“阿Q精神”心说,什么样的人生也不过如此,该收场了,再也不上网聊天了。你躲吧,你躲得再远,与我何干?再犯了事警察把你逮了,可怪不上我。他活到快五十岁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件让他彻底醒脑的事,一刀见血,虽痛,然而痛快。 据说,“绿叶”再也没嚷嚷着找领导要发挥余热,也没有再接受社会上扑面而来的东西诱惑,不知从哪里弄到一本《圣经》,开始“收心务正”了,天天读反复读废寝忘食地读……想了许多,觉得人生不管走哪一步,对每一个人都公平,谁也没有理由埋怨自己的人生……似乎进行了一次脱胎换骨的洗礼,突然大悟了尘世间的一切,想到官贵功名无非是戏,权力荣辱何须认真。他感到了一种过去从未有的安稳、豁达、泰然。渐渐地,他的脸上出现了看开世事的超然和善的笑容。未来岁月中,支撑他的躯体,使用他大脑,借助他表情喜怒哀乐的,似乎是另一个人。
|